他們拷打了她,這群禽獸。維尼爾在我對麵,無力地癱坐在一張椅子上,浸在自己的血泊中。血跡半幹,發黑。頭頂懸著一盞昏黃的燈泡,不時閃爍,發出滋滋的電流聲。這是哪兒?離我倒下的位置不過幾步遠。這裏是工廠車間的最高處,下麵是層層疊疊的走道和懸廊,能看見一排排的儀表與開關。我昏了有多久?至多兩分鍾。陣陣的昏眩還沒有消退。我們被雙雙捆了個結實,銀鎖鏈,深深勒進皮肉。

我掙紮著,試圖變身。假如我能變成狼的形態,也許能掙脫這……鎖鏈!我的力量被封住了!

計劃真棒,再沒有什麼辦法,能這樣方便地把我帶到維尼爾麵前了。維尼爾命懸一線,我救了她,我救了她。是這樣的。沒錯,不是自欺欺馬。至少我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至少我能爭取些時間。

僅僅是看一眼維尼爾的樣子,那怒火就足以讓我失去理智。麵對那隻銀色的雌馬,我沒什麼話好說。我衝他們怒吼著,像個怪物。

誰才是怪物,我們都清楚。

“你管這叫耳光?”他的蹄子與我的臉頰接觸。“我親媽打的耳光都比這要痛。”

銀紋遠遠地站著,身子隱沒在陰影當中,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們。

“維尼爾!”我大叫。

她沒有動。

“她聽不見,她昏過去了。”

至少,至少她還活著。盡管,從她的樣子來看,過一會兒就難說了。

“你管我們叫怪物,你又做了什麼?諷刺。”我啐道。

她的身形從陰影中顯露出來,臉上又帶上了她那盡在掌控的微笑。“怪物?你完全沒搞明白這個概念。你是怪物,事實如此。”

“是嗎?”

“銀星,你麵前這隻公馬,吸血鬼奪走了他的弟弟,為了滿足他們肮髒陰暗的渴血欲望。還需要我說下去嗎?”

“我很遺憾。”我溫柔地對銀星說道。換來了臉上的又一蹄。“這仍然不能說明什麼。”

“隻要能達成目的,用什麼蹄段不重要。”

“不過是用來自欺欺馬的老幌子罷了。”

“而你最終會看到,小馬們會站在我這一邊。是我把你們斬草除根,是我讓小馬利亞更加完美。”

我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有趣!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眯起眼睛。“說。”

“到現在為止,我還對你一無所知呢。我不知道你是誰,說實在的,我真他媽不在乎。這樣倒是很好玩,不是嗎?”

“什麼?”

我咳一聲。“隻是好玩,這一切。你,我,我們兩個,鬥個至死方休,你死我活,到頭來不覺得奇怪嗎?我們甚至不了解彼此。”

“按你的意思,我在殺小馬前還要先和他們交朋友咯?”

由始至終,她那些銀色鬃毛的同夥們就在旁邊一言不發地旁觀著。

“你的父母被狼馬殺了,是這樣嗎?”真相也許無從而知,而我同樣不確定,在這種時候進一步激怒她是否是個明智之舉。“你一直生活在坎特洛特孤兒院,直到……?”

“十六歲。你到底想表達什麼?”她不耐煩地打斷我。

“沒什麼。確認一些關於你的事情。”

她的計劃,或者說陰謀也好。銀紋不是那種典型的偏執的反派——去它的,她就是個偏執狂。

但她仍然隻是個小馬,和我,和維尼爾一樣。區別在於她有權力,有黨徒,有錢,有目標。所以被綁在椅子上的是我,不是她。

“失去雙親的痛苦,這樣的事情不應發生在任何小馬身上。”我靜靜地說。“即便你也不該。我無法想象那是什麼感受。”我直麵她冰冷的目光。“我很遺憾。”

“你覺得這樣會有用?你覺得這樣能換回他們的命?”她抬起蹄子要揮在我身上——沒有。“說什麼都沒有用。誰都能說得好聽,說得情真意切,管他背後又有什麼打算。”銀紋眯起眼。“你不了解我,別裝作你能懂。”

這可不好。她要結束對話了。

“但我清楚你的計劃,我知道你要那些銀做什麼!”我大叫。“哈!沒錯,天衣無縫的計劃。用銀汙染水源,簡單有效,我猜對了吧。但下次你該分開下訂單的。”

銀紋轉過身來看著我。“你果真去看了我的賬單?真讓我印象深刻。”

“很難想象從一個小馬買的東西裏能發現多少東西。”我反諷回去。“節儉還是優渥,還是一毛不拔,賬單都能告訴你。”

塞拉斯蒂亞在上,我怎麼還在和她扯皮?喔,對哦,我在拖延時間。

引她說話。

“很聰明。你的確有兩下子。”

“謝謝。”

銀星用一記上勾拳結束了我的發言。我結結實實地接下這一蹄,活動著下頜,確定它還沒脫臼。

喔。

“這就是我所關心的問題了。”

“什麼?”我好奇地問。

“你太聰明了。”

我神經質地大笑。“哈,顯然還聰明得不夠。不然我也不會隻身一馬走到這兒來。”

從我所在的角度望向下麵的整個廠房,我能看見被煤煙熏黑了的窗戶後麵閃動的影子。是錯覺嗎?

“不。”她啐道。

“不?被捆在這兒的是我,對吧?”

“你不會做那樣的蠢事。維尼爾,是啊,她倒是做得出。”銀紋指一指我。“但你不會。”

“說不定維尼爾把我帶壞了呢。”

“而你清楚我有多少小馬。憑你一個對付不了我們全部。”

啊哈。

我可沒問她有多少武裝到牙齒的嘍囉,是她自己不打自招的,為什麼?她緊張了。她知道我有個計劃,但不知道是什麼。

“是時候繼續了。”銀紋詭譎地笑了。“說太多沒用。但……別小看了語言的力量。”

一張桌子被搬來了,桌子上是一台攝像機,膠卷哢哢地轉著。他們在錄像,或者說,錄維尼爾。

“嘿,維尼爾·斯德拉赫。”銀紋拖長了音節。“該醒來了。”

維尼爾沒有反應,她於是粗暴地搖動維尼爾的身子。我咬緊牙關,調動起全身的意誌才壓下心頭的怒火。維尼爾動了,發出一聲微弱的喘息。我大喜過望。

“維尼爾!”我大叫。

我的聲音讓她張開了眼睛。看到我,她沒有一絲輕鬆或釋然,眼神中隻剩了全然的恐懼。

“不。”維尼爾呻吟。“啊不不不不不。”

“我們找上維尼爾的時候,她可真夠能打的。”銀紋說。“她撂倒了三個我最好的打手。”

“你在這幹什麼?!”維尼爾衝我嘶叫著。

“現在,維尼爾,向全小馬利亞的觀眾們展示一下你可愛的尖牙。告訴坎特洛特的朋友們,是誰製造了那些爆炸。”

維尼爾衝她吐口水。

她衝過來,揪著維尼爾的鬃毛,把她的腦袋對準鏡頭。“看鏡頭,說話。”

“操我啊。”維尼爾怒吼。於是她收到又一記耳光。

“為什麼總要把事情弄得這麼麻煩呢?”銀紋歎口氣。“你想來硬的?那我們就來硬的。”

“那就來吧。”

“你看,我們什麼法子都試過了。”銀紋轉過頭來對我說。“我們送她一頓好打,放她的血。但她就是不願配合。”我聽得血脈賁張,胸腔裏的怒火幾乎要炸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