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韻站在艙門前,
與前來送行的各界名流、軍政士官們握手道別。
她覺得今天的社交比往日的都輕鬆,具有真實感的多,真實的感激、敬佩,和惡意。
因為沒有人能覺得她能平安歸來。
但這些無所謂的情緒都不能影響時韻一分一毫的決心,
包括在她前方投下高大陰影的兩位頂級Alpha。
朱逍淩無心打理的栗色卷發雜亂翹起,蔚藍眼眸此刻布滿紅血絲,他根本顧不及在場有哪幾雙眼睛在暗中打量他,也管不了他接下來的言語行動會給眾人掀起怎樣的波瀾,
他隻是伸出手將那隻白皙纖細的手掌合攏至掌心,虔誠地舉到唇邊,“時韻,我求你……”
不論是找人代替她上這艘注定要泯滅的軍艦,還是現在當場宣布綜合部部長要放棄這次任務,他都有辦法解決。
隻要她願意。
鄭堯一身淺灰西裝,已經看不出有任何受傷的樣子,在鏡片下將這位朱逍淩的所有動作盡收眼底,卻沒有任何動作。
他甚至在這一刻從心底升出了點扭曲又同病相憐的感激。
訴他不可訴,
求他不應求。
鄭堯看著時韻搶在他說出更加離經叛道的話之前抽回了手,隻微微向他二人點頭致意,
就如她對在場眾人那般官方禮貌。
朱逍淩的眼眶似乎更紅了一點,唇瓣輕顫,似呢喃卻又被人扼住咽喉。
像一條被人拋棄的幼犬。
時韻微歎一口氣,用指背拭去他再控製不住的濕意。
祝她一路順風就好了,
何必這副作態。
讓人心生厭煩,
所有人都覺得她會死一樣。
直至時韻昏迷前,她都直覺命運不會讓她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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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黑色荒灘。
仔細看,黑晶石樣式的細碎爍粒起起伏伏,從天上俯瞰至下,能發現不少被薄薄掩著、大小不一的坑洞。
最明顯的還是荒灘上,一頭栽入細碎石堆裏的三角不明物體。
靠。
時韻罕見地罵了句髒話。
她在朱逍淩再度想伸手拉住她時及時關閉了艙門,在他們瞳孔震顫中讓軍艦升空。
一路飛行。
鐵灰長翼的軍艦穿過蟲洞縫隙那一刻,她的血液似乎都因為某種情緒沸騰起來。
很快,如同聯邦探測傳輸回來的結果一樣,在一片看不見、聽不到,死一般寂靜沉默的真空狀態裏,軍艦與信號塔斷開了聯係。
時韻每天翻轉著沙漏,
然後在能源夠開一百年的條件下,華麗地墜機了。
“………”
時韻被芯片嘀嘀叫醒,人工智能死板地詢問:“檢測到您似乎受傷,是否需要為您聯係救護?”
“是。”
“為您呼叫中……聯網中……聯網失敗,”
“……為您呼叫中,”
時韻額頭掛下的幾條血漬為她畫了個類似無語的顏表情。
她麵無表情的關掉陷入死循環的人工智障,好在其他基礎功能還能使用。
特級軍艦墜機也不會發生爆炸,甚至連艙邊玻璃都隻是出現輕微的裂痕,時韻掩著身子,躲在窗邊觀察著外界。
整七個工作日。
時韻在第五天的時候就打算從軍艦後翼出去了,前頭栽進荒灘晶石堆裏,打開艙門就會被晶石碎粒掩埋。
但墜機也多多少少有點影響,
在時韻跟失靈的後艙門鬥爭的時候,抬頭差點跟遠方迅速接近的一隊飛行物大眼瞪小眼。
她在目光觸及對方的同時便屏住了呼吸,身體緊貼軍艦鐵壁,將自己藏在視覺死角裏。
綠豆眼下方的長長口器吸在軍艦玻璃上,帶著章魚觸手吸盤般的觀感。
……是二翅偵察兵。
好在大部分蟲族智商不高,蟲種的不同讓它們隨機缺少視聽嗅覺。
貼在艦身上的這隻低級蟲兵嘬了半天,完全不存在的大腦讓它艱難思考了下這塊長相奇怪的大石頭是什麼,發現不能吃之後果斷飛離了。
時韻盯著那隻逐漸變小的二翅蟲兵,看它到了某處“哐當”一下墜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