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台的姑娘們都是這滿香樓的惹娘精心挑選的,惹得台下的男人為了姑娘們拋下的一個香囊或是一把搖扇都爭得頭破血流。

唯獨有一桌,坐在最前排卻隻當來喝茶聽曲,偶爾觥籌間抬頭看一眼台上的美人。

“沒意思,年年都是相同的路子,都看膩了。逾安你可有心儀的,今日我心情大好,賞你一個如何?”說話的這位少年正是當今天家八子——獨孤言,他可是這滿香樓的常客,心想今日帶著這木訥貨來開開眼。

“承蒙八王爺恩情,隻是家父因兄長之事已然不悅,若是再得知我混跡這煙花之地,府中又不得安寧。”程逾安態度來得誠懇,卻在皇子麵前敢自稱“我”。若是有心之人聽見,隻怕朝中又要參永安侯府一本。

突然燈火暗淡,台上出現了一幅仕女圖,煙霧繚繞,好比仙境。從畫中走出一位嬌嬌女子。

“煙籠寒水,月籠沙。”這嗓音極其婉轉,配上那一串琴音,一出場便讓台下的目光聚集於此。

“夜泊秦淮,近酒家。”一改前者歡愉之樂,本是不合時宜的傷國曲,卻是別有一番韻味。

“商女不知,亡國恨。”姑娘腰肢一軟,隨著整首曲子的高潮蕩然一仰,又停在恰到好處的位置。手中琴弦猛然一停,饒有“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味。

“隔江猶唱,後,庭,花。”銀瓶乍破水漿迸,一收尾音,一曲便終了。

餘音繞梁,久久不散。

不比前者的哄鬧,不比前者的喧囂,不比前者的奢靡。柔中有剛,媚而不俗,豔而不妖,此女子風度。台下的掌聲不絕,一曲短短的泊秦淮竟掩住了後者光芒,獨為明珠。

這姑娘容顏如月之皎皎,如玉英之豔豔,如璧之無瑕,如水之柔柔。

程逾安抬起頭,美人不少見,隻是此等絕色實屬難得。但卻像生錯了時候,好比一簇飽滿動人的冬青花放在了亂世煙塵中,失了遠觀之美,多了褻瀆之穢。

人美曲更美,微微琴音,深深琴情。亡國之痛傾瀉而出,勢不可當,竟有些不像演繹,倒像真情。

而身旁的獨孤言不出意外被這女子的容顏迷了眼,一個勁的喊小廝加銀子。

程逾安微微勾唇,掩麵品著手中的茶。

諷刺的看著獨孤言難看的吃相,廢物終究是廢物,爛泥扶不上牆。

花燈會因著這姑娘的出現,氛圍在她下台那刻,竟匆匆結束。

“開銀子嘞!”惹娘一嗓子,台上的錢越壓越多。可比錢自然是比不過天家,獨孤言毫不意外的得了這姑娘的芳澤。

第二章

“恭喜言公子!還請公子賜名。”惹娘看著那一箱子銀票,笑得嘴都合不攏。

在外為避無端是非,天家人大多隱了姓氏。既是常客,惹娘也隻是喚作言公子。

“惹娘!年年要本公子取名字,莫不是為難我?”獨孤言拱拱手,和惹娘打著趣。

“不過今日我帶了位文客,那這姑娘的名諱便交由給我這位兄台贈與可好?”獨孤言目光一閃,隨即轉向程逾安。

程逾安沒料到獨孤言把風頭引到了自己身上,嘴角暗暗一抽,他一向不喜這被人嬉鬧注視的感覺。程逾安緩緩起身,隻見他扇子一開,稍搖片刻,似作冥思。

“今夜月圓,姑娘又有如此妙音,不知姑娘可喜‘月因’二字?”程逾安收回開扇,微微一笑,朝台中姑娘看過去。

月因,月因,合之為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