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睜開眼睛,她感覺自己似乎置身於世界之外,好安靜,樓下沒有早起的路人大聲說話,沒有垃圾桶碰撞和摩擦地麵的聲音,也沒有她討厭的聲音。可能是有的,隻不過她聽不到。
她掀開毯子,光著腳踩在地板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瞥到掉落在地上的書。那本書本來是在她手邊的,她睡著了不小心把它弄掉了,她彎腰撿起書,放在前麵的茶幾上。
她的神智有些不清楚,睡太久了。就像瞌睡蟲入侵了一樣,這兩天,她嗜睡,怎麼睡都沒有精神。她本來隻是打算眯一會兒,一醒來,已是黃昏。
她雙手支撐在沙發沿上,呆呆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直到手機鈴聲響起,她才彎腰去夠被放在沙發另一邊的手機,慵懶地接聽電話“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李小姐嗎?你有一個快遞,我們現在送上去,你在家嗎?”這是物業的工作人員,小區的快遞寄存在物業,由他們送上門,當然也可以自己去拿。
“現在嗎?”
“嗯,十分鍾左右。”
“我在,你們送上來吧。”
“好的,再見。”
“嗯。”李然說完就掛了電話,電話已經被掛斷了,她才想起來自己沒有買東西,她從不往這裏寄東西的。她想可能是樊何一買的吧。
為了緩解久睡地疲憊感,她站起來,在屋子裏隨便溜達了幾圈,又覺得悶得慌,便換上了衣服和運動鞋準備出門走一走,走到門邊才想到快遞,又坐在玄關的椅子上等著。
她隻看了一個視頻,門鈴就響了。她打開門,接過快遞說“謝謝。”
物業的工作人員點點頭,也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
李然看到快遞上寫著自己的名字,平時,樊何一買的東西都會寫他常用的代號,換成她的號碼。她有些好奇裏麵是什麼,就直接打開了。
盒子裏隻有幾張照片,李然看到照片上的人是樊何一,另一個人她不認識,是一個女人,看起來四十歲左右,她留著短短的卷發,全身散發著穩重而事業有成的氣勢。很顯然,剩下的幾張照片也是她和樊何一,照片裏,他們隻是坐在對麵,中間隔著一張桌子,也沒有什麼親密的動作。
李然滿臉疑惑,她把最後一張照片取出來,看到下麵是一張折疊的A4紙,A4紙下麵還掩蓋著一個錄音筆。她抱著盒子,翻開A4紙,上麵是打印的文字。
上麵的文字很簡單,寄快遞的人說“你以為你分得清海跟天,你以為那是愛情?海跟天?其實,你根本分不清。錄音筆裏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李然冷笑一聲,我想知道的真相?我想知道的真相是什麼?我沒有想知道的真相,這難道不是你想讓我知道的真相?
她拿出錄音筆塞到衣服口袋裏,把A4紙和照片都放回盒子裏,重新打開門出門了。
她看著盒子裏的東西,覺得有些可笑,真是煞費苦心,這年頭,還用快遞給她寄所謂的真相。她在想除了樊何一,還有誰知道我住在這兒呢。
電梯在一樓大廳停下,她抱著盒子走到大門旁邊的垃圾箱裏,把盒子和盒子裏麵的東西一起扔掉。這些東西對於她而言毫無意義,無關真假。
她也沒有多想,隻是專注腳下,繼續往前走,走出小區,看到繁忙的街道。她大學的時候,隻覺得這上海繁華而熱鬧,而現在覺得這上海繁華而空曠,行人和車輛都是安靜的。她走在這個世界裏,也走在這個世界之外。
她自己都覺得奇怪的是,她看著那些和她擦肩而過的人,那些走在她前麵的人,那些在馬路另一邊的人,她總會忍不住地想她或者他是什麼樣的?他們都隻是忙著趕自己的路嗎?那為什麼他們還會有閑情逸致去管那胡編亂造的謠言?他們是滿懷正義和熱心的市民嗎?那為什麼他們對她的反抗或是低下的頭都視而不見,還要狠狠地添一把柴火?
她隻是忍不住去想這些無解的問題,但從未想過能找到正確答案。
她像是死了一次又一次的新生兒,無奈和無能為力過濾了她的憤恨,但再也給不了她天真爛漫和熱情。她淡淡地活著,就像這個五光十色燈光和琳琅滿目的設施建築都是白色的,像是被一場大雪覆上了白色,一切聲音都吵鬧但寂靜。
李然漫無目的地在黃埔江邊散步,她看不到夕陽,夕陽被雲層遮住了,而冬日的雲層太厚了,遮住了所有的陽光。
她站在江邊,靠著欄杆,一動不動地看著江麵,江裏的水是平靜的,它緩緩的流動著,這水有多深呢?李然在看水有多深嗎?還是在看水裏有什麼?沒有,她什麼也沒看,她隻是在發呆而已。她傷感嗎?也沒有。
突然,江邊的路燈和沿岸的觀賞燈齊刷刷的亮起,猛的一下照在李然的身上,也散在波光裏,隨著閃爍的波光進入李然的眼睛裏,這沒有聲音的燈光卻像發出了驚呼聲兒一樣,“嘣——”的一聲就把世界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