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2)(1 / 2)

在《越王勾踐世家》裏,司馬遷說:“範蠡事越王勾踐,既苦身戮力,與勾踐深謀二十餘年,竟滅吳,報會稽之恥……”

等到天下歸了越王,範蠡便乘桴浮於海,到了齊國,他寫信給文種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榮,子何不去?”文種到底舍不下身外的榮華,“稱病不朝”,最後,被越王賜死。

而範蠡化身“鴟夷子皮”,沒過多久,就“致產數十萬”。於是,麻煩來了,“齊人聞其賢,以為相”,可是範蠡覺得“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至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退還相印,散盡家財,隨身隻帶了些珍寶,逃亡而去。

範蠡若戀身外的榮華富貴,怕早已經是文種的下場了,越國得以複國,範蠡是最大的功臣,怕不貴為卿相?他了解越王勾踐,可患難不可共榮。所以,明智地選擇出逃。

等到在齊國,享受了布衣之極,金錢地位都有了,卻還是為了保全自身,寧願舍棄所有,再次出逃。

舍得舍得,沒有舍就沒有得,很多人有“得”的忘形,卻沒有“舍”的智慧。

他的長子也因不懂這個“舍”字,白白斷送了二弟的性命。

那是範蠡第二次出逃後,成了陶朱公,沒多久,又是家資巨萬,成了山東定陶的巨富。可是,二兒子因為殺人被囚禁在楚國。陶朱公便欲讓剛剛長成的小兒子攜千鎰黃金去救,可是,長子鬧著要代替弟弟前去,範蠡不許。

長子便以自殺來要挾,自以為是家中長子,這麼大的事,如果不由自己出馬,就太沒麵子了。無奈之下,範蠡隻好同意,他給楚國的好友莊生寫了一封密信,一再叮囑,要將這千鎰黃金交給莊生,任其處理。

臨行前,他的長子自作主張,又多帶了數百鎰黃金。

而範蠡卻“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他料到,長子此去,帶回的必將是二兒子的屍體。

長子到了楚國,將千鎰黃金和密信都給了莊生,莊生讓他不可在楚國逗留,將來無論你弟弟是如何被釋放的,也別問為什麼。

長公子哪裏聽得進去,他不知道,範蠡深知莊生為人,這千鎰黃金,他會原封不動地退回的。莊生此人,雖身處陋室,卻清廉耿直,根本沒想收陶朱公的黃金,權且收下,也是為了範蠡的長子能夠放心離開楚國,使得援救天衣無縫。

長公子非但沒聽莊生的話,還在楚國私下賄賂當地的權貴。

莊生進了宮,拿出文人左右君王的法寶——天道。說他夜觀天象,星宿異常,楚國有災。化解之法便是廣施恩德。楚王於是決定大赦天下。

長公子一聽說楚王要大赦天下,就心疼了送給莊生的那些錢,既然是大赦,弟弟自然會釋放,與莊生無關,為什麼還要送給他錢呢?於是,他決定為家裏省錢,要回送出去的千鎰黃金。

莊生看到長公子很吃驚,長公子卻自作聰明地說:“當初我是為救弟弟來的,現在弟弟要被自行赦免了,特來向先生辭行。”這是話裏有話,意思是,我當初為救弟弟送了你莊生千鎰黃金,現在楚國大赦,弟弟不是你救的,你還不還我千鎰黃金嗎?

莊生一聽,就知道了他的意思。錢,是還回去了,莊生心裏卻是惱火至極,覺得自己被一個後生給耍了,另外,把他莊生當成那等貪財之人,也是對他人格的侮辱。於是,他決定給這個長公子一個教訓。

莊生再次入宮,這次,是指責權貴們收受長公子的賄賂,而楚王大赦天下,也隻是為了對二公子法外施恩。楚王一聽,怒不可遏,命令先殺了二公子,再進行大赦。

長公子最後是帶著弟弟的屍體和那千鎰黃金回去的,這是範蠡早就料到的。

長子比較吝嗇,因為長子很小就跟隨範蠡一起打拚,知道財產得之不易,肯定舍不得。所以,他想讓小兒子去。因為小兒子出生後,家裏就很富有,並不知財產之所從來,為救哥哥,他不會在意千鎰黃金。

雖然,範蠡早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他還有一句話: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就是說對這其中的道理已經很清楚了,也不值得一再地悲傷了。

範蠡清楚就清楚在,長子從小就跟著他,為了謀生四處漂泊,吃苦創業,自然會把錢財看得很重。不讓去,死的是長子,讓去,死的必然是次子,也許,長公子自己都不知道,是自己的一念吝嗇,害死了自己的親弟弟,隻有範蠡心裏明鏡似的。

可見吝嗇,不隻是飯餘笑談,後世笑柄,更多的時候,是害人害己於無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