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言1 聽,來自末世的寂寞吟唱(1 / 1)

撥不開的曆史疑雲

如果說《詩經》是一位荊釵布裙、不掩國色的鄉野少女,那麼《古詩十九首》就是一位不施脂粉、清麗明媚的沒落貴族婦人。

漢末如同一幅放得舊了的霜綃,有著令人憂傷的暗黃色調,那是一個動蕩不安、烽煙乍起、政治昏聵的末世,抑或說就是亂世。按照駱玉明主編的《中國文學史》:東漢初期,指的是漢和帝永元元年(公元89年)到漢質帝本初元年(公元146年);東漢後期,指的是漢桓帝建和元年(公元147年)到漢獻帝興平二年(公元195年),之後,雖然還是漢獻帝時期,但是,漢獻帝建安二十五年間的文學,被劃入了魏晉文學的範疇。

《古詩十九首》產生於東漢末年,非一人一時之作。

但是《文心雕龍·明詩篇》說:“古詩佳麗,或稱枚叔,其《孤竹》一篇,則傅毅之詞,比采而推,兩漢之作乎?”這句話是說十九首裏的《冉冉孤生竹》乃傅毅之作,他是東漢明帝、章帝時候的人。而徐陵編的《玉台新詠》中,收了九首枚乘的詩,其中有八首在《古詩十九首》之內。無怪劉勰說是“兩漢之作”,因為枚乘就是西漢景帝時的人。

可是,劉勰和徐陵雖然同為南北朝時期的人,劉勰寫的《文心雕龍》在前,徐陵的《玉台新詠》在後,劉勰都說“或稱枚叔”,他也是揣測的,後來的徐陵怎麼反而確認就是枚叔呢?可見,不太靠譜。

還是南朝梁昭明太子蕭統的《昭明文選》比較謹慎,他從傳世的無名氏的《古詩》中選取十九篇編入《昭明文選》,稱為《古詩十九首》。給《昭明文選》作注解的李善說得也比較謹慎。他說:“並雲古詩,蓋不知作者,或雲枚乘,疑不能明也。詩雲,‘驅車上東門’,又雲‘遊戲宛與洛’,此則辭兼東都,非盡是乘,明矣。昭明以失其姓氏,故編在李陵之上。”也就是說李善也認為說那些詩是枚乘所作並不明確,是有疑問的。

而鍾嶸的《詩品》又提出了另外一種看法,說“陸機所擬十四首,文溫以麗,意悲而遠,驚心動魄,可謂幾乎一字千金。其外‘去者日以疏’四十五首,雖多哀怨,頗為總雜,舊疑是建安中曹王所製”。也即,鍾嶸認為,《古詩十九首》的作者可能是建安時代的曹氏父子和王粲等人。尤其是,鍾嶸說“陳思為建安之傑……五言之冠冕”,後人便疑曹植為十九首的主要作者。《涉江采芙蓉》便是“思甄之作”,與此類似的《庭中有奇樹》也是,進而十九首中的女性題材,都疑似與曹植有關。奇怪的是,曹丕在一些文章中對王粲等建安七子的詩都有所評論,卻從來沒有提到過他們之中有哪一個人寫過如此清麗的十九首詩。

於是,十九首便有了許多可能的作者,枚乘、傅毅、曹植和王粲。每一個可能的作者又都是疑雲重重。曆史就是這樣,雲煙渺茫,任你猜疑,它卻拈花微笑,不露一絲玄機。

或許是讀詩的我們太過執著,一定要揪出文字背後的隱秘,可是,揪不出也有揪不出的好——詩是一扇通向心靈世界的門,引領我們去看門內的風景。至於開門的那個人是誰,又何必非要知道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