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花姐,不是我不體諒你們,你家什麼情況街坊鄰居們都清楚,老安你上個月已經被車廠解雇了吧?花姐你好久沒接到單子了吧?”
聲音飄在遙遠的軌道外,又順著門縫與機械相接的隔閡中進入雙眼緊閉的人的耳朵。
男人搓搓手,幹巴巴的臉上一雙眼睛透過麵前的男女,往他們身後的臥室看去。“不是我為難你們,大家都是四等星民,活在這世上各有各的難處,你們不交房租,我也有一家老少,哪裏活得下去。”
女人忍不住憤怒上前一步與他討論,秀麗的麵容難掩操勞帶來的疲憊,“明明還有十天才到收房租的日子!你連這點時間都不給我們嗎?”
安毅將妻子往後推了推,粗糙的手指從口袋掏出泛著白色質感的香煙,“阿細,你放心,下個月的房租一定按時交給你。都比鄰而居這麼多年,我的人品你難道不相信?”
阿細眼睛劃過一絲詫異,20年前的古董煙,放在黑市上也是搶手貨,這一家子家底果然深厚。
愜意地享受安毅為他點上火,阿細吞雲吐霧,“老安,不是我難為你,我妹妹你知道吧,最近被二等星的經紀人選上,要去當明星啦!”
“大家都知道這可是能翻身成名的大事,但二等星人哪能瞧上我們這群泥腿子,我也是沒辦法了,攢點錢給我妹打點打點。”
他說著,突然想起什麼麵上略帶嘲笑,“對了,聽說您們兩位以前也是在一家娛樂公司相識相聚後來走到一起,想必一定清楚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吧。啊對不住,我忘了你們兩位已經被除名十年了,對不住對不住。”
安毅捏住憤怒的妻子的手臂,麵上也不再帶笑意,“那今天,你的意思是?”
阿細掃了眼隱忍的兩人,“意思就是,今天這房租我是非收不可了。”
“你們二位,要不在今天之內將房間內的家具都搬出去,剛好我這裏有個租戶要住進來還一口氣交半年房租。要不,你們就將下個月的房租湊齊了在一個小時之內交給我。”
這分明是難為人!安毅再也忍不住了,剛要開口,阿細伸手擋在兩人之間。
他細小的眼瞳帶著別樣的貪婪,終於露出了真實意圖。“別著急啊,我也不是非要逼你們流落街頭,你們家裏那台高級冰凍艙,可是個好東西。”
“有人想要,而且是你們得罪不起的人。”
阿細道:“隻要你們把冰凍艙給我,之後三個月,不,半年,我保證不來找你們收房租。”
鍾琳花怒目而視,“休想,那是我姐姐給我的,裏麵裝著我——”
阿細擺擺手打斷她,嗤笑:“別跟我說什麼,你姐姐唯一的兒子在冰凍艙治療,都十年了,冰凍艙都沒打開過吧?人說不定早死了!”
“想想你們這一家也怪可憐的,明明是大好前途的音樂人,為了姐姐的孩子賣房賣地,從二等星搬到四等星,一家子窮困潦倒還要每年去買天價能量源給冰凍艙蓄能。”
阿細聳肩,“我這還是做了件好事,沒了這個負擔,你們一家人生活也不必這麼貧窮不好嗎?”
“想想吧,你們還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兒女,你們大人一廂情願的奉獻,但也不能拖累孩子,他們原本應該享受到更好的教育水平,而不是在這貧窮的地方跟沒有未來的孩童玩泥巴。”
鍾琳花身體一顫,眼淚從眼角落下來。
可是那是從小養育她長大的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脈啊,她怎麼舍得!
但她已經對不起兒女和丈夫太久了。
鍾琳花同丈夫對視一眼,從富裕的生活到捉襟見肘的窮困,兩人之間的感情從未發生變化。
她移開泛紅的雙眼,“我們離婚吧。”說著取下手上的戒指,哽咽道:“拿去賣了,可以抵下個月房租,我以後一個人養活夷光。”
安毅拒絕的話脫口而出,比他更快的是,身後探出一隻美玉雕琢膚若凝脂的手,它拿起戒指,放回鍾琳花手掌心。
突然出現的這個人又將他手腕上通體映照冰清玉潤的翡翠手鐲取下,飄逸的白發隨著青蔥玉指落在阿細手心,“半年房租,你可以走了。”
阿細已經被入目的仙姿佚貌給眩暈了,聲音響起後,他雙眼放空,如同被傀儡一般,一步一頓走出這間房子,還把門給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