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朔開口,讓司機把車停在離建築物百米開外的一處山坡上。
天光已不如出發伊始那般明亮,寒氣逐漸籠了上來。
四周寂靜無聲,薑朔抬腳向道路之外,矗立在山野中的一棵巨大古樹走去。
老樹背後,徐黎正在閉目養神。
聽到她踩著樹葉細碎的沙沙聲,徐黎睜開了一雙眼瞳眼白相接處,融合後迅速分離的眼眸。
一雙眼,因不斷地交融分裂,反而顯得黑白兩色愈發澄淨、純粹。
薑朔和他並肩站在樹後,眺望著下方的建築。
這個位置視野很好。不僅可以隱蔽自身,還能很好地觀察到建築物外整體的情況。
徐黎睜著那雙玄妙的眼眸,突然望著她道。
“如果沒有這個信息,哪怕再過百年,都不一定能找到剩下的那兩個人。”
徐黎的話中,直指薑朔在意外之中取得的傳單。
一天前,薑朔漫無目的地走在Y市的路上,在腦海中細細思索著近些天的經曆。
她想到在出發前,她從行李箱裏翻出的身份證件,和滿是小刀劃痕、和黑色記號筆塗抹痕跡的錄取通知書。
她想起了夢境中的場景。
李安景獨自行走在一片無邊際的平坦地麵上。
一隻無形的筆在她即將落腳的地麵上,畫下兩道綿延遠方的線條。
線條越畫越長,遠端幾乎消失不見。
線條之外的地麵卻開始坍塌,隻在她的腳下留下了一座狹窄的獨木橋。
她周身的空間,因為這兩條實質化的線條而被不斷壓抑。
她的身體顫抖著,腳下卻不曾停止,直到夢醒之前,那種隨時墜落深淵的恐懼感都縈繞在薑朔的心頭。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想將身體換回去。
她想,如果見麵了,至少也要把手機換回來,讓兩個人截然不同的人生恢複原位。
雖然最後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這時,紅綠燈上的黃色一陣閃爍,在變為紅色的前一秒,一個神形潦倒、抱著紙箱的男人踏上了斑馬線。
他的頭耷拉著,一半蒙在陰影中的眼中十分掙紮,又溢滿了通紅的苦痛。目光卻直愣愣地盯著地麵,尖銳的鳴笛聲絲毫沒有喚醒他的神誌。
他走到了馬路正中間,身後兩輛緊急刹車的轎車內,傳來了咒罵聲。
一輛重型卡車呼嘯而來。
千鈞一發!
薑朔衝上前將人一把拉到馬路這邊。
男人摔倒在地,箱子也翻倒在一旁,裏麵的物件散落一地。
男人麵色僵硬,精神顯然還未恢複。
薑朔蹲下身子幫忙。
幾本厚實的文件夾,已經碎裂的陶瓷杯,一張沒有內芯的工牌。
和飄落在一邊的一張傳單。
薑朔將東西收拾進紙箱,見男人仍舊呆愣在原地,抬手翻開被她放在紙箱最上麵的傳單。
她的瞳孔一縮。
...
薑朔眸光不動,淡聲開口。
“你猜測的很準。”
2145年,災難過後的第九十八年。
為了防止百年前隕星墜地帶來的電磁衝擊,對全海星網絡電力係統的毀滅性打擊再次重現,自荒城建立之初,所有重要文件信息都被封鎖在荒城防守森嚴的巨型大廈——“虛星燈塔”的頂樓。
得益於三方友好大使的身份,徐黎曾得到機會進入虛星燈塔。
他提前三月製訂了一個詳實的計劃,費盡心思,最終成功進入到頂樓的信息庫中。
除了能夠動蕩整個世界的信息之外,他還記住了到一個被封鎖起來、卻看起來無關緊要的簡短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