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她平日裏受了不少欺負,小打小鬧多如牛毛,真要出了中毒這樣的大事,還是驚動了皇帝。
廣陵王府陸家一家五口,原住江南,如今四口人在北邊拚刀子,還有一個送進了皇宮做吉祥物,吉祥物要出了問題,拚刀子的四口人很難不懷疑——有人不想讓陸家吉祥。
而她,就是那個吉祥物。
皇帝一麵怒不可遏,叫人徹查此事,一麵擺出仁慈模樣,把禦醫送到陸錦書的身邊,叫他們日夜守候,保不住命拿他們是問。
錢婆子和小夏作為當事人,被捉去皇帝麵前問話,嚇得六神無主,就連陸錦書吃了幾顆花生米都彙報了上去。
她們不在,以秋就“田螺姑娘”似的忙了起來,又是親自到椒房殿給皇後侍藥,又是端著湯湯水水喂給陸錦書吃。
不愧是溫成公主選來的人,老實勤快,守了陸錦書一整夜,眼睛也不眨一下,禦醫都拿陸錦書沒辦法,喂了藥下去,隻等上蒼留陸錦書一條小命,她也不管,端著一盞溫水慢慢地灌,一夜叫陸錦書喝了好幾趟,竟真讓陸錦書起死回生了。
這邊的境況好了起來,皇帝那邊也有了頭緒。
毒,是下在杏仁花饌裏的。
杏仁花饌,是南王請煜王吃的。
一不小心,才進了養公主的口。
南王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地害養公主,可如今看來,他要害的人不是養公主,而是他的六哥哥煜王,這好端端的手足相殘,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麼?
有,而且不少。
一來前幾日在上林苑,煜王技不如人,卻當眾嘲諷他的箭術,還生事傷人,毀了他回長安的團圓之日,這是新仇。
二來,一年前他們兩爭相帶兵南下,險些撕破臉,這是舊怨。
三來,是七年前的舊案,先淑妃給才養在他膝下的,十三歲的煜王下毒,害得煜王命懸一線,皇帝本念著梁夏國的麵子,不願處死先淑妃,可煜王不肯,把這事捅了出去,逼得先淑妃無路可退,一條白綾吊死在寢宮裏,這姑且算得上殺母之仇。
所以這杏仁花饌之案,本該是南王借養公主之手,毒殺煜王,行差就錯了一步,才成了今日之禍。
消金獸添了樟木枝,煙霧燎得正好,皇帝似笑非笑地往筆筒裏投了三根紫檀狼毫筆,又吩咐左右,喚來了南王。
南王跪在他跟前,脊背挺得直直的,也許是過於直了,玉帶、窄袖、青裾,通通都緊繃得和木板似的,黑壓壓的天色照進來,眉目間是一股清正之氣,叫常人不信他會有這樣髒的手段。
如果皇帝沒做過皇帝,肯定也不信。
皇帝微微地笑著,目光同袖角的金色流蘇一同垂下,明明沒有一點兒怒意,卻讓人莫名覺得壓迫,是一方巍峨的城牆,遮掩天日,可他分明是寬厚的,溫和的,一字一句地詢問:“八郎,你為何給養公主下毒?”
青色的長袍直直地墜下來,南王垂著眸眼,辯解道:“絕不是兒臣所為,兒臣同養公主的關係素來不錯,更無理由害她,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