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識字不多,因為袁家的資助大部分被孤獨園的官吏貪圖,束脩少,教書的秀才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但他抓緊一切機會學習,懂得了比其他孩子懂得更多的道理。
所以,他知道,在周國,男子為尊,女子位卑。
所以,對於顧瑾女孩的身份,周奕其實很介意。
不過,為了活下去,他能忍。
從拜師那天起,周奕打心眼裏就沒有認同自己拜的師父。
她年紀比自己小。
她還是個女孩。
如果不是因為跟著她能吃飽飯,就算她拳腳工夫厲害,周奕也肯定不會跟隨她。
他是如此。
想來其他師兄弟也是如此。
周奕跪在雪地,對顧瑾咄咄逼人的態度很不舒服。
他想反抗,但理智告訴他,反抗非明智之舉。
周奕忍了又忍,好一會才將自己蠢蠢欲動的念頭壓製住。
顧瑾一直在觀察。
對周奕,她從一開始就有了防備之心。
在土地廟,康寶兒最先拜師,其次是周奕和宋清琅。
康寶兒心眼有,但不多,他拜師,純粹就是為了吃飽飯。
宋清琅出身不差,家風清正,雖然已陷入絕境,眼看就要餓死,也不願意傷人。
顧淩雲拜師時雖然不情不願,但給他改名後,似乎放下了某種執念,他現在已經徹底習慣洞虛派四師兄的身份,處事時,會照顧下麵的師弟們。
至於其他不識字的孩子,對拜比自己小的女孩為師,心裏或多或少會有不服氣的念頭,但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與調教,他們已是心服口服。
隻有周奕,顧瑾莫名覺得他似乎與那死去的護衛性子很像。
亦正亦邪!
是個刺頭。
不太好處理。
就比如現在,他表麵看起來恭恭敬敬,但很明顯,他其實另有異心。
周奕跪在地上,滿腹屈辱,他衝著女孩磕了一個頭:“知道了,師父,下次不敢了。”
望著跪在雪地的男孩,顧瑾從腰後拿出匕首把玩著:“行,知錯就好,現在,說說你和那護衛的事罷。”
雪地很涼,跪在上麵膝蓋被凍得刺骨的疼,周奕再次忍住怒火,眼簾微垂,用極快的速度說出自己與周卓的恩怨。
周卓比他大三歲,當年在孤獨園中,也曾出手護過他,周奕記過他的恩。
但一碼歸一碼,就當劍靶子的仇,該報仇的仇,就得報。
顧瑾蹲在地上,聽著周奕的敘述,默不作聲。
“師父,徒兒說完了,可以起來了嗎?”周奕跪在雪地渾身冰涼,寒意直往骨頭裏鑽,整個人不由自主發抖。
顧瑾搖搖頭:“不能。”
周奕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眼睛裏冒出一簇怒火:“為什麼,徒兒又沒有殺錯人而且,並且,我也已經認錯了。”
顧瑾沒有回他的話,而是反問道:“從你拜師那天起,是不是因為我是女孩的身份,就打心眼裏瞧不上我?”
周奕沒有料到顧瑾居然看破他的心思。
更沒有料到她會如此直白指出。
霎時間,他忽然看不懂這個隻有十歲的小女孩了。
如此多智近妖,她真的隻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