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檢查行李,一家三口拿著村裏發的戶籍路引踏上了逃荒路。
顧瑾邊走邊思考。
自己一家三口,一個孕婦,兩個孩子,逃荒開始的前幾天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但到後麵肯定會亂……
實在不行,還是得去找外祖父一家,討人嫌就討人嫌,總比被人煮了吃了好。
畢竟,古代饑荒時,易子而食之事,總有發生。
顧秀很懂事,堅持要自己走,小短腿邁得不亦樂乎。
從旱災初起,顧瑾就拉著顧秀一起鍛煉耐力,一開始一天走五百米,然後一千米,漸漸的,顧秀一天可以走兩千米。
至於李桃花,她小時候吃得好,底子一直不錯,再加上一直要做農活,所以,就算懷著孕,也能單手抱起顧秀走一陣。
顧瑾背著背簍,腰間別著木刺。
簍子裏有她們一家的衣裳,一套薄薄的鋪蓋,一口小鐵鍋,三十多張麥麩餅,二十幾張豆餅,幾套碗筷和針線等。
懷裏揣著外祖父給的細糧。
加起來大概二十多斤,她背著一點都不費力。
李桃花的背簍裏是一些用竹筒灌好的水,水不多,也就幾天的量。
顧秀走不動了,會進李桃花背的背簍休息一下,或者由顧瑾抱一下。
上揚村三百多人,拖拖拉拉出了村口沒多久,就彙合了另外一個村的人口。
因為缺水,所有人都蓬頭垢麵,不能洗澡,不能擦身,人越多,就越臭。
奇異的是,聞著聞著,也就習慣了。
等走到晚上,逃荒的隊伍已經壯大到幾千人了。
李桃花牽著顧瑾和著顧秀,綴在隊伍的最後。
顧瑾一直鍛煉身體,走一天也不覺得多累,但她餓。
期間她還抱了會顧秀。
她擔心的是李桃花,快五個多月的身孕,營養又跟不上,萬一流產,可怎麼辦?
“娘,喝點水。”顧瑾拿出竹筒,遞到李桃花嘴邊。
李桃花沒有推脫,她小小抿了一口。
幸好朝廷召令下得及時,要不然,等打的水喝完,就隻能等死了。
這次旱災,整個建州都缺水,等出了州,水就不是問題了。
到時候,愁的就是糧。
上揚村在建州的最南邊,災情最輕,就這,現在也已山窮水盡,其它地域就更不用說了。
逃荒第四日。
隊伍已經擴散到兩萬餘人。
一眼望去,都望不到頭。
人一多,是非就多。
顧瑾總是聽到有打罵的吵鬧聲。
她一家被人流裹挾,前後左右都是人。
顧家那一大家子,許是怕她們打秋風,早就不見了身影。
上揚村的村民也看不著。
她們實在走得太慢了。
當然,這也是顧瑾故意而為之。
一個老太太扶著兒媳婦的手坐在顧瑾旁,嘴裏直叫喚。
見顧瑾打量,她眼珠子一轉,尖聲問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顧瑾笑了笑:“我爹和我哥哥去撿柴火了,我爺爺和我三個伯伯在前麵打聽消息。”
“怎麼,你找他們有事?”
老太太嘖了嘖:“你們一家子倒是人丁興旺,有糧吃嗎?”
顧瑾眨眼:“沒糧,奶奶是想借糧給我們嗎?”
望著懵懵懂懂又天真無邪的女孩,老太太被梗得半天回不來話。
這孩子,嘴真利!
本想哄哄她,看能不能哄點糧,現在倒好,反被她拿住了!
顧瑾回過頭,從包袱皮裏拿出一張麥麩大餅,掰下一小塊塞進顧秀嘴裏。
“嚼碎點。”
竹筒裏的水,不太多,得省著點喝。
李桃花八麵玲瓏,不一會就與周圍的人混熟了。
“嬸子,你說明天就能走出建州了呀?”
“是啊,我那大兒子在泉州做生意,這條路我走過。”
“那敢情好,等出了建州,就有水喝了。”
逃荒的隊伍人數太多,當朝怕引起動亂,一路都有官兵盯著。
有的人家,水不夠喝,會讓自己的媳婦,女兒去和官差交易……
這樣的事情,大家都睜隻眼閉隻眼。
能活著就好,現在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顧瑾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憋屈,隻覺得人不應該這麼活著。
李桃花見著,歎了口氣,安慰道:“這吃人的世道,隻能管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