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篇
“這應該是三伏天的最後一個下午了吧!”坐在小飯館裏點盤小炒青椒肉絲客人這樣想著。
小飯館條件還過得去,開了空調並調溫23度下,這讓等菜時後廚飄出炒尖椒配鹽豆豉的嗆鼻味顯得還是溫柔,因為室外高達37度,被曝曬之下體感焦灼。
幫廚的老板娘進進出出把炒好小菜端到食客桌前,八張長桌上與這家店都是初次登門,這並不能妨礙老板娘精準投食。
與其他人拚桌的方量寸點過一份葷素搭配的青椒小炒肉,今天他就想吃些熱辣食物,並同時帶著1.25升防爆杯,把老板燒好半壺開水倒走。這家小店還提供蒜瓣,來這店吃麵西北務工人員喜歡,方量寸能食尖椒辣舌,那生吃蒜瓣辣喉還不行,要麼以他倒半瓶開水性格,定要拿整顆蒜頭佐菜。
“這邊工期眼看要做完了,你有沒有問其他老板,尋個路子?”
“好早前就在打聽,今年有些怪,往常這時候很多幹工程分包老板四處打電話要人,現在問說很多地方沒談攏,都沒個準信兒。”
坐旁邊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腳邊是黃色安全帽上印著“四方建工”。這家小飯館辣味主味,應該和工友是老鄉。
“這個工地還是去年沒完工項目,聽村裏幾個跟老板親的夥計說:‘這裏做完了,下處還沒著落呢’,回家把到家門口路給修整鋪水泥,總得沒一頭有一頭。”還沒尋到下份活在哪,老哥邊說邊搓自己大腿,顯然有些驕躁,真是燥熱的夏天。
方量寸灌幾口白開水,尖椒炒肉辣到舌頭生津、額頭冒汗。兩工友對話內容他從不同人口中聽不下百遍,早見怪不怪,來這裏務工也沒什麼想法,跟著家裏長輩做完這裏工程,到年底拿錢,平常每月工頭給他們每人兩千塊生活費供日常消費,工頭也是村裏沾親帶故的二舅家的親戚。幹工地資金緊張,經常墊資攬活,一年一結清這種方式在老鄉互帶下大家都能接受。
這裏方量寸以前從沒來過,離家好幾百公裏。但最近一直有些莫名念頭在腦海中忽隱忽現,昨天他與人測繪時候,那邊拆遷圍牆上的山河圖讓念頭頓起,從路邊走到另一頭所邁出每一步,踩在軟土上每個腳印都與頓起念頭重合,當時覺得有些疑惑:我什麼時候來過這裏嗎?
還有前些天下大雨沒出工,方量寸睡多會兒,到中午飯點才起床,把憋整晚和半個晌午蓄尿通暢排出,他沒數秒也感覺這次耗時有近一分鍾。
褲兜上擦了擦手,向工地旁路口走去,流動餐車和賣二手衣服鞋子褲子,撐著大陽傘錯落縱橫排列道路兩邊。
“一家賣炒粉炒麵,一家賣皮帶褲子,一家賣蒸餃饅頭和燒賣……”方量寸還沒走近口中念念有詞,等等,不對!怎麼和我說的是一樣,雖然震驚到還是邊走邊看,這些小商販很多都是來務工的親屬,批發些舊衣服褲子或是水果,做飯手藝好就搞個流動餐車做點小炒。但今天這個場景為什麼好像很久之前就見過呢,這難道是巧合嗎?
“做了個夢,肯定是做了個夢。”方量寸這樣安撫自己的情緒,其實他已經記不起這些是不是夢中場景,可突然出現在陌生地方的熟悉場景讓他回想,好像就是以前做了個夢,至於什麼時候夢見這些事情,和夢中還有沒有其他瞬延自己記不清,這種事情最近接二連三出現,開始以為是剛到陌生地方來自適應症狀,可這邊都幹三個月快收工走人了,還是經常出現這種頓起念頭,每次都是些簡單事情卻讓他五感震驚。
這事情他也跟老家出來人說過,大家都覺得是這小子跟他們幹體力活過於勞累,使精神緊張搞成這樣。
“過段時間就好了,這活對於你們小年輕是苦些,也能掙些錢嘛!”這是好聽好勸型。
“你小子是不是幹虛身子啦,這點力氣活就搞得兩眼發渾,哈哈。”這是半開玩笑型。
“是不是看到有鬼啊,這片地下不知道有沒有髒東西,小心夜裏。”這是疑神嚇唬型。
“聽說方家那小子最近老丟魂,是不是祖上墳頭沒燒香,那些老頭在招他。”
“你別胡說八道,像他這麼小年紀來工地幹有幾個,很多都上大學,一到寒暑假就家裏打遊戲玩兩個月,出去打兩個月臨時工都嫌苦。”一個借方量寸數落以前人,一個借方量寸數落後來者,這些聽在方量寸耳中跟流水席般,不走心自然也不會記賬去生氣。
但這種頓起好似夢境重遊的感覺時常出現,或許有方法就是換個地方就不會出現了,反正現在工期也近完工,幹完這裏活後去其他地方隨便找個工作安頓下來,看是不是還會出現這種意念。
說起在這裏有什麼變化,土木工程上戰場後,變黑變胖有些發福。每天吃油泡菜和肉,外加一瓶啤酒消暑,晚上下班後夜宵再配啤酒,想不搞胖自己都難。特別在這個三伏天,毒辣太陽下照出黝黑膚色,曬久後還能揭開層死皮,苦是苦了些,勞動最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