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澤回來的時候,李牧剛出門不久,於是他開門看見是衛黎的時候不由得愣了愣。
明明才分開一晚,衛黎看著他卻不由得有些激動,他幾乎是緩了兩口氣才克製自己輕微的顫抖。
他視線一掃看見程澤手裏的鑰匙,故意挑起眉笑道:“喲,木頭這就給你鑰匙啦?我跟他認識這麼多年,還沒拿到過鑰匙呢。”
“他人好,知道我要上班,昨天就準備好了。”程澤老老實實地答道。
然而這樣實誠的回答卻讓衛黎覺得心酸——他總覺得他用小半年才□□得肆意活潑起來的程老師,一朝又回到了原點。
小心謹慎,沒有安全感的程澤,幾乎讓他眼眶酸澀。
衛黎克製不住情緒地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在對方耳畔不住地道:“對不起,對不起程澤,對不起。”
程澤一怔,半晌才抬手拍著他的背,輕聲笑道:“沒事,我沒有怪你,衛黎,沒事的。”
衛黎聽得喉頭一梗,幾乎哽咽地自責:“可是我怪自己啊……程澤,程澤,明明是我對你死纏爛打,明明是我賭咒發誓說不用你擔心以後。可是現在呢?我害你丟了工作,我害你無家可歸,明明我才是罪魁禍首,可我居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程澤,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辦?不不,你不要告訴我,這是我的事情,不同意的是我的父母,把你趕出去的還是我的父母,我怎麼會有臉來問你怎麼辦……”
程澤起初還耐下性子聽著,可是越聽眉頭皺得就越緊,他握著衛黎的肩,視線牢牢地盯住他——男人麵色蒼白,目光渙散,似乎已經自責得沉浸在不可名狀的愧疚之中。
“衛黎,你先聽我說。”他放輕聲音,試著安慰對方。
“不!你別說話,你聽我說。”衛黎一個激靈,熱切地看著他,目光中帶著破釜沉舟般的熱切和孤注一擲的決絕,“程澤,你不要勸我,我想明白了,想得再明白不過。我們離開吧,我們先離開一段時間,這不是私奔,我隻是覺得我們應該給彼此一個冷靜的時間。”
他說到這裏,程澤還若有所思地聽著,覺得對方還算冷靜——雖然衛老板麵色如紙、兩眼放空的模樣實在無法讓人信任。
“程澤,我媽說了,你和她隻能選一個……你說我自私也好說我任性也無所謂,但我確實仗著我爸沒法拿我怎麼辦,我媽又心軟。程澤,我打定主意要跟你,所以你也跟我好不好?我們換個地方,我存的錢足夠養活我們了,我們走吧,隨便去哪兒,隻要你在就好了,程澤……”
“你想過你走以後,超市怎麼辦嗎?”程澤臉色慢慢嚴肅起來。
“我不知道!”衛黎看著對方責備的眼神,從昨天開始就積攢起來的恐懼和擔憂夾雜了今天的憤怒和委屈終於算數爆發,他猛地甩開程澤的手臂,咬牙吼道,“我不想知道!我隻知道我要你,你明白嗎?超市算什麼?它就算一年盈利一個億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是,我是從小聽話,我從來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我是每個小孩子的榜樣,我大學畢業之後就全盤接手了我爸的生意,但是我能做好並不代表我喜歡!一百塊的衣服和一千塊的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所以我要錢來幹嘛?我以前願意做是因為我想給我家人最好的生活,可是現在呢?我連給我最愛的人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辦法,我沒有任何辦法!我隻能看著你走!”
程澤聽得心裏發酸,但神色卻一點沒有軟化,他沉聲問:“那你爸媽呢?你姐姐呢?還有球球呢?我可以跟你走,但你想好要走多久嗎?拖到叔叔阿姨同意麼,如果期間他們生病了呢?你確定不會後悔?”他看著對方倏然難堪的臉色,不由得緩了緩語氣,“衛黎,你跟我說過,你想看著球球長大,不想錯過任何一件小事,還記得麼?”
衛黎的目光變得更加茫然,他抓著程澤衣領的手緊到顫抖——一如他此刻暗啞的聲音:“那我能做什麼?程澤,我明明隻是想跟你在一起啊。”
他明明隻是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為什麼就像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千般阻撓,萬般艱難。
程澤狠狠地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然如水般沉靜。
他輕柔地摸著衛黎的臉,聲音雖輕卻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道:“衛黎,不要怕,不要擔心。叔叔阿姨已經六十歲了,他們隻有小半輩子能夠陪著你了,而我們還有大半輩子。我陪著你求他們,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五年,十年,二十年……我們還有五十年來相伴,我們一起熬,總能熬到他們同意。”
程澤看著對方怔怔地望著自己,於是微笑起來,把對方的腦袋攬到自己肩上:“衛黎,他們是你的父母,我們不是各據一方的仇人。我是來求取他們兒子的,正常女婿上門少不得被老丈人嫌棄,何況我一個小老師來取你這個大老板,隻是被趕出去而已,連刁難都算不上。”
衛黎聽得又好笑又心酸,他心知向來刻板的程老師故意講出這段話是為了逗自己開心,既然如此,他怎麼好不賣心上人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