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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兩年,我都沒有再見過葉嶼。

隻是聽說,葉嶼偷偷隨著葉將軍去了戰亂的邊境,被將軍發現時已經到了戰場,也沒有辦法把他送回,便將他留在了那裏。

我從未想過我竟會在祈安寺與葉嶼相遇。

每月我都會帶著婢女小桃前去寺裏拜佛,求佛祖保佑家人平安順遂。

那日快離開時,我被寺廟旁的櫻花林吸引,往著深處走了走。遠遠便能聽到破風的聲音,我好奇張望,看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勢如破竹地練著長槍,我才想起,前兩日聽父親說葉將軍此次久戰歸來,皇上準備大擺筵席。

我的出現好似驚擾了他,他猛地轉身,那一眼,我感覺望進了他的眼底。葉嶼,和兩年前判若兩人。

容貌並未有什麼變化,隻是成熟了些,左邊眉角多了一道傷疤,身量又高了些,隻是氣質大不一樣。

兩年前,葉嶼雖常年習武,但終究是給人有些溫潤的感覺,現在的他,整個人都更加淩厲了

「好久不見。」我試探著說。

「好久不見,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嗎?」葉嶼放鬆下來,整個人有一點頹然。

「沒有,是我冒失了,你,還好吧?」我有些好奇,葉嶼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氣質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

「沒有,沒什麼」他好似有些不想多說。

我向來識趣,剛準備轉身離去,便看到葉嶼靠著身後的大樹緩緩滑坐到地上,臉色也有一點不好看,我以為他是從戰場上回來受了傷,上前問他:「你受傷了嗎?你臉色蒼白得很」

「沒有,我隻是」他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隻是心中有事,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著他迷茫的目光,遲疑了一下,屏退小桃,坐在了他身旁的樹樁上,用最真誠的目光回看:「你若願意,可同我說說。」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想向皇上請命,我想上戰場,可我父親不同意,父親說我們將軍府自我太爺爺那一代,便征戰沙場,無論是朝堂上還是民間,將軍府的聲名已經太盛,皇上也早已有另外培養武將的想法。我父親一直盡心輔佐聖上,培養聖上想培養的武將,父親隻想保我們全家平安,所以我前麵幾個哥哥雖從小習武,卻都隻為閑官。」

我略一思考,便回到:「你既然知道你父親的想法,更知曉皇上的忌憚,為什麼一定要上戰場,上戰場,不是也很危險嗎?」

「從前,我隻是想上戰場證明我自己的本領,但這兩年在邊境,我見到太多因為戰亂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太多拚上性命禦敵的將士。我看著那些百姓對我們露出祈求的目光,看著他們因為士兵到來,絕望的眼神裏露出希冀;我看著衝鋒陷陣的士兵對命令的服從,他們相信將軍的決策能夠給百姓帶來生的機會,所以他們堅定的赴死。父親和我的老師都曾肯定我的能力,我也想拚盡一身本領,爭取百姓的生機,不辜負士兵的犧牲,我不怕死,我想和他們共進退,我自小習武,熟讀兵書,戰場才應該是我的歸屬。」

透過樹幹間散落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我清楚地看見說到百姓士兵時,他通紅的眼眶,也清楚的感受到說到戰場是他的歸屬時,他的堅定。

「我想,你應該回去把你的想法,完整地傳達給葉將軍。我鬥膽揣測,葉將軍也是不甘心的,不然,他不必讓你們兄弟在自小習武的同時熟讀兵書,葉將軍的想法沒有錯,你的想法也沒有錯,隻是這世上總是難有兩全之策。」

我深知我說多了,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是那日,麵對一個如此赤誠的人,我還是把我的想法完整的傳達給了他。

他深深地看了我片刻,便對我道:「多謝」

之後我便與他告別,帶著小桃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