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一條看不見的河流,從源頭流向虛無,催動鴻蒙變幻,卻不知急緩。
空間似一張看不見的網,裝載萬物星塵,卻大小難辨。
大道從簡。
宇宙自誕生至毀滅,也無非是輪轉於從“無”到“有”的過程。
“數道輪轉”亦是“特立獨行”
……
白發白須還缺了兩顆牙的老頭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他頷首露出墨鏡後麵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努力看向站在自己攤位前的這名少女,不禁的咽了咽口水。一顆汗珠流經他那深刻在額頭上的兩條橫紋,劃過幹癟發黃的臉頰,滴落到地麵上。
夜市街,燈火通明,照亮了夏天的夜空。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動著,叫賣聲不絕於耳。琳琅滿目的商品百貨,各式各樣的鮮蔬果實,色香味美的小食攤、大排檔。凝滯悶熱的空氣中飄蕩著一陣陣煎炸烹炒的煙火香氣。
相較於周遭的熱鬧非凡,老頭這簡陋的小攤位確實顯得過於冷清,畢竟在這喧鬧吵嚷的夜市中人們被形形色色的商品、美食所牽引,很少會有人還留有雅興去駐足停留,聽一個糟老頭子瞎掰那些晦澀難懂關於命理、玄學和宇宙的奧義。
可站在他攤位前的這名美少女卻與眾不同,看起來似乎對他這個跨欄背心花褲衩的老頭子情有獨鍾。這姑娘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運動衣著更添了一股子學生氣,皮膚白皙,身材清瘦高挑,正兒八經一位清純秀麗的美少女。她津津有味地吃著一串比自己臉盤還要大的鐵板烤魷魚。但她那隱藏在認真聽講模樣下如獵鷹審視獵物一般的目光,宛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紮在老頭敏銳的神經上。
一老一少四目相對。
坐著的老頭不敢輕舉妄動。
少女噴香地吃著東西,呆萌地觀望著老頭的舉動。
兩個人在這個被過往行人冷落忽略的角落裏,正演繹著猶如影視作品中兩名武林高手出手前的博弈場麵,至少在老頭的心裏他可不想做那個先出手而落敗的配角。
靈機一動,老頭率先放棄了對峙,從幹癟的臉上擠出故作鎮定的笑容,用不太流利的銀河係通用發音語言——倉巴貝耳頡語,向少女說道:“你好地球人,我隻是一個善意的觀光者,請您接受我真摯的問候。”
少女為難起來,下意識地用空閑的右手食指撓了撓臉頰,想開口試著溝通交流兩句,卻沒能啊吧出一個字來,正後悔著當初應該好好學習“通用語”這門課程時,老頭卻改用流利的漢語提醒道:“小姑娘,你那串魷魚上是不是落了蟲了?”
少女低頭正欲查看,老頭卻趁機以超乎外貌年紀的靈活身手突然起身衝入少女身後的人群之中。
看著老頭在人群中竄逃遠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上拿著的鐵板大魷魚,少女嘟起臉,心中一陣憤懣。但緊接著,當她再望向老頭逃竄的方向時,卻又揚起略帶嘲諷的嘴角。
鑽入人群的老頭本打算以行人作掩護逃離此地。可是,當行人們看到一個衣著花哨白發蒼蒼的老頭子突然衝向自己,哪有不躲的道理!
怎麼能讓一個糟老頭子碰了自己的瓷兒!
老頭麵前,原本擁擠熙攘的人群迅速形成為一個以他為中心的不規則形狀的真空帶,不僅一下暴露了他的位置,也使得他在眾目睽睽之中一下子茫然無措起來,甚至隱隱感覺到了一絲負罪感。偷渡到達這顆星球,也混了快有個把月的時間了,這顆星球上的文明生物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心意相通,團結一致。難道隻是在表麵上顯得冷漠而隔閡?
位置靠後的行人們開始循勢駐足觀望起來,一些有心人已打開手機開始拍攝,都期待著能有什麼大陣仗、大場麵的上演。老頭氣急敗壞,神情氣憤地向著周圍的人群叫喊著一些從沒聽過的“瘋言瘋語”,那些肢體上的假意威脅使圍觀者更加確信了這個“瘋”老頭碰瓷兒的意圖,鬧得圍觀群眾的陣型整齊地隨之移動。
少女見狀,趕緊把剩下的食物大口吃完,將簽子一丟,用手胡亂擦了擦嘴巴,雙手相互一搓,隨後擺開架勢追了過去。
老頭留意到少女的動作,一老一少再次四目相對。
老頭停止了自己的“瘋言瘋語”,也做好了逃跑的預備。他腿部用力一緊,膝蓋隨著哢哢的骨聲向後彎折,關節形狀宛如鹿的後腿,引得人群一陣驚歎。快門聲、閃光燈隨之而來,仿佛是兩人開啟追逐的信號。身姿怪異的老頭,後麵緊跟著一個嘴邊還沾著辣椒油的俊俏少女,一老一少急速離開夜市這片街區,隻留下那些突然目睹了事件的人們開始不住地猜想,而那些離奇的猜想最終仍逃不過被流量新聞衝刷到不見蹤影的下場。
夜幕下,這一老一少穿梭在昏暗無人的深街窄巷,躍上燈火闌珊的樓頂矮房。
在追逐的過程中兩人都展現出超出常人的體力和敏捷。老頭向後彎折的膝蓋在運動結構上具有先天優勢,但追在後麵的少女卻有意地與老頭保持著一段距離,表現出一種不慌不忙偷懶劃水的感覺,明顯保留了實力。老頭起初跑得還算認真,賣了力氣,但被追得久了也發現了身後的端倪,終於在一陣手機鈴聲中兩人默契的在距離一片老舊住宅區不遠的地方雙雙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