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連下了幾場雨,讓本就濕熱的空氣變得黏稠。
張凝妤騎著單車到自家樓下,用一塊防雨布把車蓋起來鎖好,拿起包和水杯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家在三樓,但這個小區不知是什麼原因,一樓蓋在了二樓的位置,所以走樓梯的話,她要爬四層樓梯。
樓道裏黑漆漆的,張凝妤有些怕黑,借著手機電筒的光,一鼓作氣的來到家門口。
她緩了緩,在門口站定,深呼吸幾口後敲門。
“媽,爸,我回來了。”
過了幾十秒,門才慢吞吞的響了。
一個十七八歲的男生站在門後,“姐,你怎麼才來呀,我都快餓死了。”
說話的人是張凝妤的弟弟張遇,今年上高二。
“餓了叫外賣,等我幹什麼。”
張凝妤冷冷地說道。
她進了門,換鞋,朝著客廳的方向叫了聲爸,提著手裏的東西回了臥室。
張遇一臉莫名其妙,“誰惹你了你找誰去,你跟我凶什麼。”
被張凝妤叫做爸的人開口安撫張遇,“你別管,你姐就那樣的脾氣,她不是衝你,是衝我和你媽呢。”
張凝妤的臥室和客廳隻隔著一道門,客廳裏張父說的話清清楚楚的傳進她的耳朵裏。
她沒有像以往一樣衝出去辯解。
雖然她確實是責怪的。
張凝妤比弟弟張遇大一歲,今年剛參加完高考。
成績還沒出來之前的那段日子,張母就在家裏有意無意的說超市的菜又貴了,這個月工資又少發了。
還經常和張父在飯桌上吵起來,家裏的氣氛很是冷清。
起初張凝妤以為是家裏經濟真的不好,所以開始在白天出去做兼職想著補貼家裏。
發傳單,擺地攤,三十多度的天氣穿著人偶衣服在廣場上跳舞,直到高考出分那天。
張凝妤拿著手擋著手機屏幕,又一點點地小心的挪開,從個位數開始看9——8——6。
689分!
張凝妤的心狂跳!真的,完全超出她的預料,她在小測的時候最高也隻有640分。
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張父張母的時候,兩個人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然後問張凝妤,怎麼沒去上班,請假扣不扣錢。
“媽?!”
那一刻,張凝妤的不解、委屈和憤怒一下子達到頂峰,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父母的反應是這樣的!
“喊什麼?嚇我一跳。”張母淡淡道,“不就是高考成績嘛,我早就聽到了,你又不是高考狀元,開心什麼了,而且,家裏哪有錢讓你上大學哦?還不如去打工賺錢,樓下水果攤老板的女兒不是也沒上大學,不照樣穿金帶銀,日子過得不要太好。”
張凝妤站在那裏,搖搖欲墜,“你的意思是不讓我上大學?”
“是啊,你弟弟明年也要高考了,我們家裏能負擔的起兩個大學生嗎?你也不想想。”
“我上大學的錢不用你們管,我自己交。”張凝妤冷冷的說。
“我們不管?哼,有本事你一生下來就別讓我們管,到現在了不讓我們管了,怎麼,是覺得我和你爸拖累你了。”
“我今天還就告訴你,這個大學我肯定不同意你上。”
說完,張母發瘋一樣衝進張凝妤的臥室,找到把高考報名誌願密碼卡攥在手裏撕碎了。
等張凝妤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張卡片已經成為廢紙一張了。
……
“媽!你幹什麼!”
沒了這張卡,就沒有辦法報誌願。
張凝妤想去學校求助老師,卻發現門也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鎖上了。
“媽,你給我開門,求求了。”
“你死了上大學的這條心吧,家裏沒那麼多錢,我給你找了個工作,過陣子你就去上班吧。”
……
經曆了最黑暗、最煎熬的三天後。
張母打開了房間門,扔給張凝妤一部手機,“給這個號碼打電話,說你今天下午去公司報道。”
張凝妤接過手機,打了電話,然後收拾了行李,頭也不回的出了家門。
事已至此,這個家,確實沒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
張凝妤站在人行道的一側,看著紅燈閃爍,忍不住眼睛泛紅。
偌大的海城,竟然沒有她的一絲容身之地。
張凝妤在街上晃蕩了一下午,直到夜幕降臨,實在走投無路了才給笑梅打了電話。
是她在做兼職時認識的一個老板,後來聊天發現很合得來,慢慢也成了一個朋友。
笑梅很是樂於助人,聽到張凝妤的話後也很是又心疼又氣憤,恨不得立馬跳起來報警。
被張凝妤阻止了,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再糾結也沒什麼用,還不如永遠就這樣,讓他們虧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