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要班師回朝,整理舊物時,薑雪時發現了幾封六年前的信。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十年過去了,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寨子裏有將士們比武的歡呼聲,也有馬兒的啼叫聲,有風聲……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裏的一切。即使刀尖舔血,傷痕累累,起碼那時她的心還是熾熱的。現在得勝了,反倒覺得回京也沒什麼意義了,甚至覺得自己活著沒什麼價值。
“雪時,在裏麵嗎?”吳鋒在門口邊敲門邊問。
作為女子自然是有些避諱,屋子有兩間。薑雪時去了外間,臉上不見任何表情。抱拳道:“吳將軍,找末將有何要事?”
以前她還喚自己伯父的,到後麵這稱呼就變了,吳鋒心裏如同被刺紮了般,擠出一抹慈祥的笑容,“雪時啊,這都已經要還朝了,怎麼還這麼生分?你放心,等我回京,我那個不孝子我一定好好收拾他,讓他把那個妾給休了,娶你為妻!”
薑雪時錯愕的看著他,這麼些年她早就放下了,婚姻大事怎能如此兒戲。
“吳伯伯切莫如此,我與庭重今生有緣無分,況且當初我一意孤行前來邊關,也算我失信在先,這婚約也就此作罷了。”
雖說當初他在信中說是母親有命,想早點抱上孫子,其實薑雪時自己心裏也沒個底,這打仗誰又能知道歸期是何年?戰場上生死置之度外,她能活下來已是萬幸。
吳鋒始終覺得自己心中有愧,除了這十年間的相處,更是無言麵對九泉之下的故人。
他已不再年輕,陪伴在夫人身邊的時間也甚少,就算她自作主張為兒子定了婚事,自己也不可能太過於嗬責。
“雪時啊,我們吳家虧欠你太多了,你這麼懂事……”說著順勢要擠出幾滴眼淚,“以後若有任何難處,盡管找吳伯伯,哪怕上方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薑雪時淡淡一笑,知道他今日必定會來,一是怕自己回京給吳家難堪,二是給他個台階下,好讓他們吳家心中少些愧疚。
“雪時記下了,這些年受吳伯伯的關照,已經很感激了。”
軍營裏男多女少,那廚娘每日總會給她燉些補氣血的膳食,肯定是受了命,不然她哪敢私自開小灶。畢竟女人身嬌體弱,即使再怎麼強壯,來小日子時也會虧虛。
吳鋒默默點頭,轉身離去。
這一路大軍帶著俘虜就走了三個月,期間有得吳將軍寬恕的,順路與親人相見。軍中森嚴並不能擅自外出,需回京複命加官進爵後才能卸甲歸田,也是打了勝仗,大家都放鬆了警惕。
去時都整裝待發,英氣十足,回來卻有青絲換白發,缺手斷腳,甚至人去物還的,英魂沉寂在邊陲之地的英雄塚裏。
這十年,她成長了,而她的人生似乎停止在父兄陣亡,母親自殺的那一天。
她並不在乎戰爭後的榮耀,隻為報國恨家仇。
身穿一身黑甲,多麼的意氣風發!再到上京時,已是白雪覆蓋的冬季,與她離京時一模一樣。
道路上的積雪已經被官兵清理幹淨,皇上親自來城門口迎接,帶著皇後及公主皇子們,在幾位大臣的簇擁下快步走來。
薑雪時站在吳鋒後邊看得真切,十年間新皇都登基了。
“皇上,老臣不辱使命,得勝還朝了!”
還沒跪下,霍毅行就上前扶住了,君臣二人皆流下兩行清淚,這一路太不容易了。
霍毅行幾度哽咽,依舊鏗鏘有力的抱拳道:“吳將軍十年戎馬,浴血奮戰,辛苦了!朕替鹿瓊的子民們向眾將士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