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家出來以後,他們並沒有馬上回去,隻是上了車,王晨星一言不發的打開了車窗,點上了一支煙,打開了窗戶,吸了過半,才緩緩開口:“說吧。”
高小小轉頭看他的側臉,他半眯著眼,喉結上下滾動,指尖抖落煙灰,她感受的到他的情緒在流轉。
憤怒,憂傷…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說…”高小小吸了吸鼻子,發出輕微的聲音,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刺痛了他。
“你想說什麼都可以,我聽著。”
王晨星換了一隻手拿煙,把手放在窗外,另一隻手伸過來抓住她藏在衣服裏的手,力氣不大不小,卻能讓人感受到力量。
怕她不開口,他緩緩的提問。
“她基本都這樣罵你嗎?從你生病開始?”
“幾乎是吧。”
“你生病多久了?”
“十年…”
她囁嚅著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從一開始,或許,我是說或許從一開始我就很差吧,我是垃圾,或許就錯在,我本身並沒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吧。”
“我本來就不該存在…”她輕輕的說。
王晨星沒說話,隻是夜色裏他的表情被氤氳的看不太清。
要講,或許得從頭開始講。
小小出生的第四年,高爸爸有了外遇,對方是個美麗年輕而妖冶的女人,高媽媽的日子並不好過,彼時高媽媽沒有任何收入,她帶著孩子不能出去工作,所有經濟得靠像高爸爸伸手要,高爸爸不顧往日情分,施舍了小錢以後,還會常常質問她把錢用在哪裏了。
後來她拆穿小三和高爸爸的私情,他們大打出手,後來她和小小就被拋棄了。
高媽媽一無所有的走上街頭,她幾乎是失魂落魄,常常歎息命運的不公。
後來她在街上擺攤賺了些錢,開了一家煙酒店。養著小小,直到高爸爸某次來,把小小帶走了。
“他帶我走,卻埋下了最錯誤的開始。”
他的新夫人,此時已經為他誕下了愛情的結晶。她很憤怒。為什麼會把前妻生的孩子帶回來?
於是,小小就成了所有怨懟的出口。
冬天,不讓吃飯,沒人洗澡,沒有被子,偶爾挨打,成了家常便飯。
最大的問題,隻是她吃不飽,她很餓,她很害怕。她很恐懼。
恐懼到極致是不能哭泣的。
她沒有任何情醒的時候是會哭的。
她害怕,害怕被挨更多的打,害怕吃不了食物,害怕深夜冷的瑟瑟發抖沒有暖被,沒有熱湯,隻有可能被餓死的無盡無止的黑夜。
為了活著,她當過小偷,偷過一毛兩毛買過餅幹。為了活著,她撿過垃圾吃,隻要能咽下去。為了活下去,她仰人鼻息,整天去親戚家幫忙帶孩子,被罵被打也從不還口。隻要有人給飯吃。
她明明有家,卻像個流浪漢穿梭在這個城市裏。
穿著已經黢黑到處破洞的衣服,永遠花著臉,到處都很髒,讓人生厭,惡心。
仿佛一塊爬滿蛆蟲的腐肉。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有一次,她回去,鼻子被後媽用門狂撞,她哇的一聲就大哭出聲了,太疼了,比以往都疼,鼻梁快被生生撞斷的感覺。鼻血幾乎是噴湧而出。
這件事正好被大爹家的小姐姐看她,她心地善良,指責不了對方,就把高媽媽喊來了,看著眼前這個已經亂七八糟的女兒,她還是將她帶回去了。
她本來也是一直在這裏流浪,就是在那裏流浪。
她住在四姨家,被毆打也是常常的事,還被抓在地上跪著,跪一整夜。
她目光渙散,仿佛在回想一切:“很冷,很冰,那個地板…”
聽到這裏,王晨星眼眶已經發熱,他不敢轉頭看她,
他另一拿煙的手在微微發抖,他發抖著,那隻煙點了好幾次才點燃。
從小到大,他都被愛著寵著,旁邊的這個女生,他心心念念的人,仿佛是用盡力氣才能過好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