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隕石(1 / 3)

春田今年23歲,距離開孤兒院已有13年之久,她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何人,但想必與非凡之輩無緣,不然也不會死在那場名為“霧月”的世紀災禍中。隻是有一點她不清楚:為何自己還活著。

關於“霧月”,她所了解的也不多,隻知道當時月球發生了劇變,月殼如同碎裂的蛋殼,被撕扯著飛向宇宙,變成了如今高懸於夜空的這副模樣。月球解體的同時,海嘯和洪水也席卷了大地,地質變動甚至造就了新的世界地圖——包括國際線的變化,“霧月”災變之後,玫瑰共和國不複存在,中庭再度陷入政權分裂的時代。

春田從記事起,眼前便隻有同屬孤兒院的孩子們,雖然如今她已記不清他們當中的大多數,甚至包括負責照顧他們的司晨。春田也曾努力回憶司晨的樣貌,但記不清了,記不清了……她記得,這個年近三十的女人一輩子都是前朝公民,心裏始終向著被拋入曆史的祖國。孤兒院的孩子們下意識將司晨視做母親,可她卻強調所有人都是玫瑰共和國的孩子。

對於新生的一代人來說,很難對玫瑰共和國有一個確切的印象,隻記得這位祖國母親撒手人寰,把她的子民們遺留在了冰冷的人間。他們過去是玫瑰共和國的孩子,如今是薩爾瑪提拉的孤兒。孩子不了解曆史,體會不了祖國母親的難處,而無論是玫瑰共和國,還是薩爾馬提拉,國家的大起大落,的確成為了孕育苦難的搖籃。

新興的薩爾馬提拉共和國根基不穩,沒幾年便發生了政變,內戰一觸即發。司晨帶著孩子們逃往鄉下,搬進一棟遠離人煙的洋館內。洋館據說是上個世紀保留下來的老建築,麵積不大,卻處處洋溢著溫馨。這裏成為了孩子們的避風港,大家在那裏度過了災後最艱難的一段日子。

司晨最終還是沒能挺過那段歲月,在一場冬雪中永遠的離開,去追隨黃泉之下的玫瑰共和國。留下的一群孩子不知所措,年齡最大的埃米爾塔什雙胞胎接管了孤兒院,但並沒有維持司晨在世時的秩序。隻經過了很短的時間,孤兒院便分崩離析,最終留下的隻有幾人。

春田回顧幼時的經曆,自己向來不討喜,所有姐妹們都不喜歡。於是,她順理成章地被趕出了門,但這並不是最後一次。或許,她也曾的確遇到過好人家,但最終還是曲終人散,幾經波折,最終流落到如今這地步。她承認自己做過很多蠢事,一步步封死了自己的出路。如今的她已不再奢求,但生活還要繼續,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回憶之際,春田已經順利來到林區邊界,鑽過了鐵絲網圍欄,沿著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徑抵達鄉間公路。這回竟意外地走運,她沒多久就遇到了開往城裏的巴士,很順利地上了車。

老舊的巴士沿著城鄉公路行駛,車身搖搖晃晃,肥胖的司機卻坐得安穩,不緊不慢地,在彎彎繞繞中翻過了兩道山渠。隨後司機鬆開油門,汽車迎著緩坡向下滑行,坐落於河穀中的城鎮盡收眼底。

A城,14區的核心城市,在薩爾馬提拉共和國的33個區中毫不起眼,既不是礦業區,也沒有多少農業耕地,屬於山窮水惡的落後區域。老舊的城區多建設於玫瑰共和國時期,保留了大量前朝的規劃風格,透露出時代的氣息。高低錯落的房屋終究不過五六層,成片的灰白色建築圍繞著牆體發黃發灰的市政廳,像是匍匐的朝拜者。城市人口兩萬餘,僅有的重要資產便是位於西北部平原上的製藥廠,也是玫瑰共和國時代建立的,跟其同時代的還有公立醫院。靠著藥廠裏的幾條生產線,仿製出的抗毒血清成為當地重要的收入來源,藥效相當,價格卻隻有進口正規藥的五分之一。藥廠曾被起訴,首都政府也試圖關停,但當地武裝強行保留到了今天。

似乎也就到這幾天了……

春田下車時習慣性地看了看天,灰暗的雲幕中看不出來什麼。

隕石災害的消息早在一周前就已經悄悄傳播,據說落點就在A城這一帶。自從“霧月”之後,隕石摧毀城市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而且幾個大國早已研發出能夠攔截隕石的導彈,甚至進行了出口,但四億五千萬金倫加的單價絕非一般國家裝備得起。而且攔截一枚隕石需要兩至三枚這種導彈,薩爾瑪提拉必定支付不起如此龐大的支出,更何況挽救的僅僅隻是一座兩萬餘人口的小城。另外,幾乎是眾所周知的一點,首都跟地方目標並不一致,A城絕不可能得到首都的幫助。

天色漸暗,走在大街上,安靜的街巷,房屋蒙蒙的布滿了灰色,給人一種快要入土了的感覺。夜雨留下的積水還未幹透,像是從地麵上長出的疤。電線杆年久失修,變壓器時常起火,水泥杆底下還能看到被烤焦的死老鼠。春田注意到城裏出現了不同以往的狀況,街道兩旁的商店櫥窗玻璃全被打碎了,貨架上空蕩蕩,餘下一些殘缺的破爛。地麵上鋪滿了各種什物,一些角落裏甚至還能看到縱火的痕跡,殘留的煙味兒,離老遠就能聞到。店鋪附近的人們臉色不太好看,一些人在爭論什麼,顯得焦慮又緊張。

她看到有一麵牆上噴塗了新的標誌,黑色的狼,叼著金色的三叉戟,四周是熊熊燃燒的火焰。這是【狼神殿】的標誌。她立馬移開了目光。

狼神殿是一支與政府半對立的民間武裝,與全國範圍內遍布的民兵和軍閥不同,他們以【超體競技場】的武器為主,吸引了大量職業選手參與,當然他們也吸納普通人,尤其是年輕人,並且善於組織人群。與正式的教團不同,發動街頭政治運動是狼神殿的常態,這一點也令各地政府深惡痛絕。

一般來說,狼神殿很少來A城這種落後區,首都和大城市活動對他們來說優勢更明顯,但這次估計和即將墜落的隕石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