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溪市已經下了一個月的雨了,濕冷天氣真讓人厭惡。大廳的門背後,溫霽月正做著手工活。她要趕在下午回學校前,幫母親把這些手工都做好來。
她視線的斜對麵是爺爺的看病房,此時弟弟正坐在裏麵惡補著本周末的作業。
一會兒,母親提著兩個火爐從廚房走了過來。見弟弟寫著作業,母親將其中一個火爐送到了他的腳下,並叮囑道:“這火炭我剛放進去的,熱著呢,小心別燙到自己。”弟弟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個“噢”字。
母親說完便來到了溫霽月的麵前,將火爐放在做手工活的桌子下麵。見最上一層的炭火沒了熱氣,她又用鉗子將底下的炭火挑了出來。隨後又將大門一邊關了起來,嘴裏說道:“你怎麼那麼笨,這扇門關一下冷風就不往這邊吹了啊!”接著母親把鞋子脫下,將腳放在了爐子上,“火爐都放下麵了,冷的話就把腳放上去暖一下!”溫霽月朝桌底下望了望,小心翼翼地將鞋子脫了,把腳放了上去。
“這才十一月就那麼冷了,不知道你爸爸早上開電動車出門會不會被凍著……”母親一邊做著手工一邊說道。
“是啊,今年冬天好冷,爸爸有沒有多穿點衣服。”溫霽月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這會兒她隻想著快點將這些手工活幹完,她的作業還沒完成呢。
母親沒接話,而是看出了溫霽月的心思。她從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裏提出了一大包的耳釘,道:“這裏還有呢!這袋差不多30塊錢。”
溫霽月心裏咯噔了一下,但還是很從容地說了句:“這些耳釘好像更好做呢。”
“張老板說這種越小的耳釘越好夾,我就拿了一包來試試。反正你那邊都快做好了,剛好一起來試試這種。”
溫霽月心裏歎了歎氣,想著作業還是晚上回學校再完成吧。
她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周一至周五在學校上課,周六周日回家就做各種家務和手工活。
“我這裏應該半小時就可以做好了。”溫霽月小心地回著母親的話。
“不知道你姐姐月底回不回來,”母親換了個話題說道,“前兩天讓你爸爸又給她送了錢去,又是500塊。”
溫霽月一點兒都不想聽到“錢”這個字,隻要母親提錢,空氣裏就會布滿別扭和焦躁不安。
“上個月都沒回來,這個月應該要回來的吧。”溫霽月微微抬眼,打探著母親的表情。
母親皺著眉頭:“你姐姐呢,爭著要讀高中那就讓她讀,看看她能考上什麼樣的大學。”說完就將手中的夾子停了下來。
其實和母親單獨在一起,溫霽月是渾身不自在的。這會兒母親停下手中的夾子,她知道母親的下一句要說自己了。她不敢抬頭看向母親,心裏默默祈禱不要提到她讀書的事情,加快了做耳釘的速度。
“讀完初中,你就去鞋廠打工。”母親說了出來。
溫霽月先是一陣難受,然後接受現實,她知道這天終會來臨。
她到現在還清楚記得前兩個月姐姐哭哭啼啼回家的情形——那天傍晚也是今天這種天氣,父親拿著姐姐在學校收拾好的行李,母親則指著姐姐的頭罵罵咧咧。
母親一臉生氣地喊著:“你看看誰家的女兒像你這麼大還要花父母錢讀書的?”
溫霽月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戰戰兢兢,不敢說話。她安慰不了姐姐,也不能和父親母親反抗為姐姐說點什麼。
好在後來經過姐姐班主任的耐心勸導,父親終於心軟了,讓姐姐回學校讀書。母親知道後,和父親生了一星期的氣。
那個時候雖然母親沒跟自己說過以後不能讀高中,但是她心裏已經猜到了——以後要讀書,會很難。
可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
今天自己的成績在全校前三,要放棄談何容易呢?!許久之後,她終於開口道:“如果我考上了縣中,也不讓我去讀嗎?”溫霽月知道,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舉去詢問,母親決定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考上縣中有什麼用?你姐姐現在在縣二中讀書,她肯定考不出什麼名堂來!”
“那姐姐都在讀高中,我為什麼不能讀呀?”
“怎麼了?姐姐讀了書,你也必須得讀嗎?你就不能跟她走不一樣的路?”母親嗓門愈發大了起來。
“可是……”還沒等霽月說完,母親又扯著嗓門說道:“考上高中有什麼用?讀了大學又有什麼用?你看看雄雄表哥,他現在在讀大學,讀的還是二本,現在大學生滿地都是,以後肯定找不到什麼好工作。你一個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嘛?讀了個小學和初中,能算數就差不多了。你看看鄰居家的那個美霞,還有跟你小學同班的那個誰據說每年都可以給家裏掙一萬多塊錢了,你呢還要用我的錢,這裏裏外外我是少了多少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