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轉站換乘後,坐了整整一夜的火車到了縣城,又乘坐長途汽車到了鎮上已近中午。在向人問過後,得知還有最後一趟回家的汽車要等到下午。他習慣性看了看手表覺得時間很充足,便在鎮子裏唯一的街道上打轉轉兒。街道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看上去很冷清,但是和幾年前相比到是有了一些變化。供銷社的原址改建了二層樓還沒有完工,行政分區的牌子不見了,人民公社的牌子改換了鎮政府。
這是他第一次回鄉探親。迫於父親的壓力,自從當兵走後,一直沒有回家的底氣,直到掙了工資才覺得有了探家的資本。這已經是他當兵的第六年,盛夏剛剛過去。
離開家鄉五六年的時間了,很想碰到個熟人說上幾句話。雖然說不上榮歸故裏,但也能算得上農村人說的所謂有出息的人。他搜尋著過往的每個人,突然眼睛一亮,馬路對麵的母女進入了他的視線,麵孔是那麼的熟悉,是她嗎?那女人蹲在一輛半成新的自行車前麵,身旁擺著一隻裝菜的大筐,精力集中的注視著過往的人們,目光有一種渴望。女孩兒站在她一旁,嘴裏嚼著什麼。
他拎著行李猶豫著穿過馬路站在母女的麵前。那女人看著他發出柔弱的聲音:“買菜嗎,新鮮的。”
“哦,我看看再說。”他吱唔著。
她憔悴消瘦,額頭上和眼角兒隱約的出現了皺紋。看外表有三十幾歲。沒錯的確是她。
女人顯然對他沒有任何印象,這是情理之中的事兒。他不再是黃膠鞋,筒子褲的打扮,而是穿著高爾夫尼的西服上衣,牛仔褲,鋥亮的黑皮鞋,身高也由當初不到一米六五的個兒長到了一米七十幾的個頭兒,成熟的麵孔呈現出輪廓,舉手投足顯現出了大城市影子。不要說是她,就是他的親生父母也很難認出自己的兒子。
“你叫翠蓮吧?”
她揚起頭顯得有些疑惑,“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讀高中的時候我是你的上一屆。”
“是嗎?我沒什麼印象了。”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為難的說。
“對了,我叫張木森和你們村的王台套,不!不!是王喜奎,和他是戰友,沒聽他說起過我嗎?”
“沒聽他提起過,不過你這名字好像有點些耳熟。”
“嗬嗬,是嘛!”
張木森多少有點兒得意。“在上高中的時候雖然沒有親密的接觸,畢竟混了個臉熟兒,對自己還是有一定印象的,都怨自己那個時候太唯唯諾諾。”張木森這樣想著,又打了個愣神兒,“也許上學的時候對自己的名字沒有什麼印象,可能是因為那陰差陽錯的信才讓她在心目中對自己的名字有所記憶吧!”他不願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兒,也覺得沒有什麼必要再向她介紹自己了。
“這是你的孩子嗎?”張木森看著旁邊的女孩兒說。
“嗯,是的。”
張木森摸了摸女孩兒的小手,“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鬧鬧。”
“鬧鬧啊。”
“不是鬧鬧,是鬧鬧。”小女孩兒拉著長聲,帶豁子的牙齒跑著風強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