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辦公室裏,一個穿著洗得發白襯衫的小姑娘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窗外的光灑在那張瑩白的臉上,細碎的光映出她眸中的緊張。
對麵坐著的是校長,而旁邊的中年男子是剛見不到兩小時的親爸。
校長頭疼的歎了口氣,指著她的耳朵發問:“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嗎?”
唐周搖頭,聲音又輕又乖,“很小的時候阿娘把我的耳膜戳破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又長好,所以現在是能聽到聲音的。”
唐周不敢說自己隻能聽到一點聲音,剩下的全靠唇語解讀,她怕沒學上。
但校長關注的點卻不在這,而是滿臉不解的問:“戳破?為什麼要把耳膜戳破?”
難以想象,親媽為什麼要把自己女兒變成聾子。
“阿娘說,天兒一年比一年熱,冰川遲早會全部融化,到時候陸地變成汪洋,巴瑤族會成為地球上唯一幸存的人類種族,我就是巴瑤族的人。”
“我們世世代代生活在海裏,直到現在……”唐周低下頭,抿了抿唇角,聲音更低了,“R國把核汙水排到海裏,族裏的人相繼得了怪病去世,魚蝦也不能吃了,我們不得不重新上岸生活。”
唐周十指緊扣,生怕校長看到她指縫間的傷疤。
她都長蹼了,阿娘說再過幾年可以去更遠的海域和海豚玩,可惜……蔚藍幹淨的大海再也回不來了。
為了讓自己過上正常的生活,阿娘把她手腳上的蹼剪掉,那晚她疼得撕心裂肺,那種痛,唐周這輩子都忘不掉。
她恨R國。
“巴瑤族?在海裏生活?這……什麼跟什麼啊!”
校長滿臉不解,看著唐周的眼神也越發覺得荒唐,想來是把她當成腦子有問題的人了。
見狀,一直坐在旁邊不吭聲的楊龍慌忙解釋道:“王校長您聽我說,巴瑤族確實存在,這些人啊靠海生存,就是一群漁民,沒有唐周說的那麼邪乎。”
唐周隻覺得忽然一疼,爹把胳膊上掐出個紅印子,還狠狠瞪了她一眼。
唐周閉緊嘴巴低下頭,她好像說錯話了,原來陸地上的人都不相信有人能在海裏生存,記住了。
楊龍走上前,往校長手裏塞了什麼東西,笑得討好,“王校長,您通融一下給孩子入學吧,這麼小的年紀我總不能讓她出去打工吧,學好學壞不說,先把書念完,麻煩您了!”
“咳咳!”王校長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模樣,不動聲色把東西收好,緩聲道:“明天來報到吧。”
“多謝王校長,多謝王校長!”
*
唐周爸媽在她不記事的時候就離婚了,一個是巴瑤族因為好奇外麵世界,偷跑出來的失足少女,一個是沒學曆、沒本事還想創業的衝動小夥。
可想而知,這樣的愛情燃出的火花注定是要覆滅的。
不顧家裏反對,唐清清和楊龍結婚第二年就後悔了,她覺得城市裏的空氣好渾濁,人心好複雜,還是巴瑤族好。
於是兩人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終於忍受不了離了婚,那時唐清清還懷著孕,可是城裏她一天不想多待,楊龍也不想要這個尚未出生的孩子。
所以唐周從小就沒見過爸爸,如果不是R國排放核汙水,巴瑤族人快死沒了,她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爸爸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