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翠花大喜的日子,父母親喜樂的一直在擺弄著那稀罕的嫁妝物件,有縫紉機,手表,旗袍,還有人人都羨慕的女式自行車,特別是還有一台傳說中的來自於外國的收音機,翠花的媽媽是摸了又摸,喜歡得很,認認真真的在每件物品上貼個“喜”字,環顧四周,滿屋子的喜慶氣氛,忙裏忙外的很熱乎。
那是1970年6月5日,男方家早早的就騎著三輪車運來了滿滿一車的嫁妝,準備明日迎娶這靈動大眼睛的人見人愛的姑娘翠花。
她總是綁著兩條麻花辮子,穿著樸素而帶有小補丁的舊衣服,即使如此,隻要她動容一笑,定能吸引那人來人往,無論男女,都會為她所動吧,換古代,應該是傾國傾城之美吧。
眼前的這嫁妝確實不少,東西都是貨真價實,但是她卻一點都提不起勁來,心裏煩躁不安,甚至厭煩眼前的一切,她一點都不想嫁!
獨坐在自家的小木凳上,抬頭斜望著窗外,那窗邊有一隻大蜘蛛在默默無聲的織網,這大蜘蛛怎麼那麼賣力呢?是誰允許它織的網?她明明就沒叫它織。唉,是情網嗎,她被困在其中了嗎?嗯,確實,她心裏也有一張網,亂如麻。
翠花專注的看著它,小小的身體,從一個小框框,一直織成一張大網,她的眼眶漸漸濕潤,這六月的天,居然感覺好冷,手腳發凍,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雙腳抬到木凳上,雙手抱膝,蜷縮著,頭靠在膝蓋上,斜著腦袋,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那奮力織網的大蜘蛛。
思緒也像張網一樣,被捆綁住了,仿佛自己身在網中,忽而她感到有點透不過氣來,憋得慌,她下意識的拉了拉胸前的衣領,還是有種窒息感,空氣都變稀薄了。
徒手捶了捶胸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長歎了一聲,她抬起頭,看著天花板許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硬是沒讓它掉下來。
“翠花,你在幹嘛,快來看看呀,這東西,多好呀”,媽媽林招娣笑得都合不上嘴了,早上吃的稀飯還有一點白粥都還沒來得及擦幹淨,翠花見狀,溫柔的用她的手幫媽媽拭去了粥跡。
“嗯”,她淡淡的一笑,沒再說話。
“還有,這個你會用嗎,這是國外的收音機啊”,媽媽把翠花喊出房間,看這滿屋子的嫁妝,翠花媽愛不釋手的東摸摸西瞧瞧的樣子,看得出她很喜歡,也很滿意女兒能嫁到個好人家,這手筆,大氣,豪橫。
“不會,媽,我有點累了,去睡會”,翠花假裝打著哈欠,她不想說話,也漠視嫁妝,轉身就回屋了。一進屋子,便窩著,卷著單薄的被子,還是覺得冷。
“瞧你,大白天的,睡什麼覺呀,明天都要嫁人了,怎麼沒有一點新娘的樣子”,媽媽自顧笑著說著,帶著點嫌棄的口吻。
是呀,怎麼沒有一點新娘的樣子呢?
明天,就要嫁人了嗎,真的那麼快嗎。亥......
時間呐,你能再慢一點嗎?求求你慢一點好嗎,我還沒做好準備呢!
明天,我就要離開這個家,嫁給一個我隻見過一次麵的男人了嗎?不是吧,話都還沒說上幾句,就要托付終身了。
蒼天啊,誰能救救我,誰能知道我的心,誰能拯救我!
翠花不甘她這樣的命運,真的是很不甘,但也無能為力。
......
她在心裏拚命的呐喊著,但是,所有的問題,沒有一丁點的回響,也沒有任何答案,她空洞的目光帶著無助,噙著淚花,瞬間淚已兩行,斜斜的流淌她的清秀的臉蛋,直到被子已浸濕,真的感覺好冷,她緊緊的拉住了被子,把頭都紮進去了,想要獲取那一點點的暖意,身體卻不由得微顫了一下。
一會,她慢慢的露出了頭,目光堅毅,牙齒咬得緊緊的,心裏已做好了一個天大的決定。
就這麼辦,她開始穿衣服 ,準備出門,用心挑選了一件她平時最喜歡的綠色小翠花衣服,雖然也是打著補丁的,但是她穿起來,真的是一點都不差,氣質非凡。她也是沒得選了,像樣的衣服就那麼幾件。
照了照鏡子,整了整頭發,穿了雙破舊的塑料鞋,就出門了。
“媽,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還沒等翠花媽反應過來,人已跑了,已不見蹤影。
“這翠花,是要去哪,跑得那麼快”,翠花媽邊叨念邊往窗邊探個腦袋,看著外麵的小路,沒見著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