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黃沙舞得世界霧蒙蒙的。
起伏綿延的千年城牆磚瓦盡碎,殘垣斷壁奄奄一息,好像再多來一場風就會將這古老的遺跡吹散似的。
粗糙的手指從城牆倒落的立牌上撫過,哪怕它早已如同這城牆一樣變得皺巴巴的,但那留下的字跡依舊代表著一個新文明曾經的誕生。
是的,曾經。
不過現在再想隻剩下一片唏噓而已。
張白月摩挲著手指,試圖將手上沾染的灰塵抿落。
“張白月,你怎麼又在看,這塊破牌子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盤坐在傾斜的城牆邊上,他舉著破了塊鏡片的望遠鏡,艱難的擠眉弄眼著,像是試圖從那隻能容納一隻眼睛的望遠鏡中看破世界線的變動。
他背對著張白月,那原本應該整潔的校服外套丟了倆袖子,成了藍白相間的馬甲外套,在這個壞了的世界看上去那麼顯眼而怪異。不過也許是因為再也沒有人會逮住他諄諄教誨個不停,他自己穿著穿著也習慣了。
雖然顯眼,雖然怪異……
張白月下意識裹緊身上的棕黑色鬥篷,將臉都捂得嚴嚴實實的:“那你整天又拿個望遠鏡在看什麼?”
徐驍回頭,望遠鏡輕輕定格在張白月的臉上,他嘻嘻一笑,從懷裏取出一張照片朝張白月揚了揚:“我在找我媽啊!”
照片上,一個紮著馬尾的年輕女人摟著一個幾歲的小孩。她鼻梁上有一顆顯眼的紅色痣,在照片上恰好與小孩眉心特意點上的紅點相得益彰。
張白月愣了愣,這才記起來,徐驍以前說過,他的媽媽在世界末日前幾天組了個旅遊團來爬長城,徐驍現在之所以在這裏也是為了找他媽媽。
但是,依照現在這個情況,是個人都知道落單的人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張白月同情地看向徐驍。
徐驍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收起來:“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怪惡心的。”
說著舉起望遠鏡緩緩轉開了視線。
張白月無語。
咕咕咕……
張白月無語的表情還在臉上,抬頭就看見徐驍不好意思的捂著肚子:“今天還沒吃過東西,張白月你那裏還有土麼?”
說完徐驍才回過神來,意識到現在這個世道食物是有多珍貴,他更加不好意思了:“沒有也沒事……”
古長城不比城市裏頭。城市裏大把大把的超市還可以解解燃眉之急,而在長城,他們沒有任何食物。
剛開始,他們還可以吃遊客遺留下來的食物,後來就是牆角的野草樹根,到現在一捧能下咽的土都是美味佳肴了。
張白月也沒吝嗇,從褲兜裏掏出一個裝紅豆麵包的塑料袋遞給了徐驍。
當然,裏麵沒有紅豆麵包,不過時間不久包裏的土也許還能沾上點紅豆味兒。
徐驍也不嫌棄,接過塑料袋樂嗬嗬的:“謝謝你啊張白月,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這話你說的早了。”張白月好笑道。
徐驍吃著土,看張白月笑,嘴巴裏還含含糊糊的可就是忍不住反駁:“雖然大家都說你古怪,但我覺得你和他們說的不一樣,你挺正常的啊。看起來還和我差不多大……”
他嘀咕了會兒,突然眼睛一亮:“對了,說起來你之前是在哪裏上學啊?我在A市二中。”
張白月聽他問起,腦子頓了頓,隨後攏住了鬥篷,聲音有些含糊:“……B市清大附中。”
他的語氣有些不確定。
徐驍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什麼,你居然是清大附中的?那你今年幾歲?”
“16、17?”
張白月語氣仍舊有些不確定。
但徐驍沒聽出來,還一臉敬佩的望著張白月:“那你豈不是今年就該高考了?你這可是清北的料子啊,你爸媽肯定開心死了吧?”
爸媽……
久違地聽到這兩個字,張白月的手指下意識蜷縮成拳,握得緊緊的,他別開眼睛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唔,都末世了,清不清北的又能怎麼樣,能做個普通人好好活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