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如此為黎王室鞠躬盡瘁、嘔心瀝血,費盡心力二十來年。如今麵對刺殺身死,竟能是如此淡然。”
“如此反應,倒令我等是不解了。”
麵紗男子開口道,“須知,你若死,你這些年所做一切,你為黎王室圖謀的一切,過去、現在、未來,可是皆要化為虛無了。”
“你將失去…你所擁有的一切。”
“你所擔憂與掛慮的一切,你也將再看不到。”
“再者,或是陷入永不醒來的長眠,或是困入永不能動彈的黑暗,或是化為幽鬼、尚能目視一切但再無法交集,又或是能進得輪回、重獲新生…”
麵紗男子問道,“這樣類事麵臨眼前,太師…竟還能如此冷靜麼?”
白真眉頭蹙起,眼中的迷離作出了是副難以理解的神情。
“你倒還挺會修辭的。”
白真嗤笑著罷、遂低下了頭去道,“所謂死,不就是這麼回事麼?但問世上,什麼官爵、金銀、權勢,誰又不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管他是農民、士卒、太師還是天子,不都是生是一孺嬰,死是一白骨麼?”
“人生一世,便是如此。”
“凡所能視、凡所能觸,嗬,無不是青雲大夢一場,水月鏡花一潭。唯有迭起興衰、風霜雨雪、日升月落,才永不更改。”
“我既然隻活這幾十年,便隻需顧這幾十年,也就足夠了。什麼千秋萬代的妄夢,誰敢有?到頭不也是一場空麼?”
答畢,白真也平靜的搖了搖頭。
然台下兩人聽罷,轉頭對視一眼,卻是又看回太師去,故作姿態皆開始輕輕拍起了手來。
“彩,彩。”
麵紗男子說罷,於是伸手揭下臉上麵紗,露出了麵容全貌來,“不過…讓太師誤會了,嗬,我等可從未說是刺客。若驚擾了太師,還望太師多多擔待。若當真沒有驚擾,那便是太師心定如神了。”
白真聽到此處,也才終於放下書簡,緩緩坐直起身,再看向了兩人去。
正如他所言,不是來取他命,倒令他奇怪了。
“太師,可還記得在下否?”
原本係著麵紗、位右的這名高大烏青發挎劍男子,此刻看向太師、開口詢問道,“我等一個月前可是有過一麵之緣的。”
“一個月前?”
白真注視著此人,仔細回憶,隻覺這名看來與天子差不多年紀的男子、確實麵貌與聲音皆有些熟悉。
然在昏暗燈火下,卻實在看不太清。
如此,便是無論怎樣也想不起來了,遂隻得是搖頭輕歎。
“在下,法家勢派弟子,羅沉。”
羅沉笑著、抬手抱拳敬禮道,“五月初一的寅城,李夫子講學會上,我與太師有過提問與交談。”
“噢…那天。”
得知是講學會,白真頓時恍然,隻覺那日見的人太多、想不起來也正常,遂隻是擺擺手、便輕笑而過。
接著,轉頭看向了另一邊,他這位戴青銅麵具、身負長斧的同伴去。眼中意思,明顯是想讓他也摘下麵具、露出真容來。
然對方,卻是不為所動。
“在下…鉉影閣,斧執事。”
斧執事同樣抱拳應道,“我與太師雖未見過,但我知道,太師是聽過我和我們鉉影閣名號的。至於麵貌,則出於身份保密,尚不能揭露給太師看到,還望太師諒解。”
“原來是你…”
白真看向斧執事、撫頷作深思狀道,“看來…那使弓的天門山小道士,還真沒有說謊呀。”
“是。”
斧執事點頭應道,“今夜我二人專程到太師府來,其實是找太師有事。那些遠的、玄的,什麼千秋妄夢就不說了,就說能顧得到的、這幾十年間的事。如同今日在此地,太師叫天子來問話,是一樣的。”
羅沉點頭附和:“對。”
聽到對方竟清楚幾個時辰前才在這殿內發生的、隻有兩人在場的事,白真瞬間便明白了許多,表情隨即又嚴肅起來。
不過…這個法家弟子,又是何來路,為何會與鉉影閣執事同行呢?
……
“二位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