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小P孩
婷婷喜歡數星星。
夜涼如水，一二三四，數到月亮，冷而鐵青。
婷婷吃手，望向墨蘭夜空。星星、星星、星星、星星，好像一個一個亮白的洞。每多一個人掉到地上來，天空就多了一個洞。
地上有很多很多的人，所以把天空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洞。
婷婷看著自己墜落的地方，吃手。
婷婷一直以為自己是神。
暈眩、飄浮，一雙手臂環成雲層。碩大乳房塞進嘴裏，肉氣芬芳。張嘴吸吮，枯了，遞過來另外一隻。
婷婷哭泣，於是屁股底下濕溜溜的東西被抽走，清爽幹燥。
半夜，婷婷張大嘴巴尖叫，驚醒的人一躍而起，沒有叱責沒有說教，雙手一張，懷抱。
每個人都取悅於她，唱歌、撫摸、微笑。婷婷從不回答他們，婷婷隻是咧嘴哭泣吃飯撒尿。
原始、不羈、隨心所欲，她的臉色就是神諭。如果頭頂風鈴顫動，她會傻笑。一笑，整個世界都笑了。
婷婷一直以為自己就是世界中心，是神。
然後，婷婷學會第一個詞，媽媽——
然後學會，爸爸——
婷婷不是神，婷婷隻是一個普普通通會大會病會老會死的嬰兒。
婷婷慢慢懂得說話、穿衣、係扣子係鞋帶，懂得要對老師禮貌要對別人微笑，跟哪個小朋友玩不跟哪個小朋友玩，還有一些爸爸媽媽現在沒說將來也不一定會說可是一定要懂一定會懂的事情，比如說說你真的是個好人後麵就一定跟著但是，比如說你說哇塞這片子真他媽的棒其實別人可能覺得是狗屎，比如說大部分的愛情其實就是車子房子票子精子，不承認這個等式的都是傻子，比如說美女網上征友一定會貼照片，不是美女的就貼藝術照，不貼藝術照的就會幹說自己是美女，幹說都不敢幹說的就幹脆這麼說：雖然不算素標準美女啦哈哈，可是大家都誇偶迷人又可耐，長得好像徐若瑄身材堪比飯島愛。
婷婷婷婷，停停停停。
婷婷逐漸懂得一切，懂得投機懂得勤奮懂得堅強懂得柔韌。
對錯是非，敵友不分，形色不喜，心口不一。
婷婷長到五歲，開始覺得衰老、乏味、無力。
婷婷站在冰涼的夜空之下，吃手。她知道自己即將長大，即將長得像一個大人一樣的大。婷婷知道大人們都不是神，尤其是那些既不聰明又不漂亮又不會數星星的大人。
他們不數星星，他們早就忘記了從那麼高那麼高的高處墜落而下的姿態。
婷婷攏住自己的屁股，把手圍成一個圓形。她把圓形的手臂舉向天空，套住月亮。
婷婷深信，天空之上的那個涼薄的月亮就是被自己冒著熱氣的屁股砸出來的洞。大小，一模一樣。
婷婷望向洞的深處，就像踮起腳尖趴在門上望進一隻貓眼。貓眼細小，管中窺豹。
婷婷望向門的背後，眼神荒漠，手心冰涼。
所有星星逐漸暗淡，隻剩月亮，越來越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