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最末幾天了,天氣燥熱非常,隻有在靠近嘉應宗山腳時,才能感受到絲絲拂麵的涼氣。

南曲煙戴著一頂質地粗樸的藍色冪籬,不時有涼風從簾縫中撲進來。

她知道,這是記青劍尊逸散出來的冰寒劍氣造成的,一如十年前他扼在自己脖頸處的五指,寒涼透骨,幾乎使她命喪黃泉。

這次回來,迎接她的隻有兩個稚氣未脫的小弟子,比南曲煙還要矮一個頭,穿著熟悉的雪白弟子服。

嘉應宗十年開一次風雪競道,她猜想,這應該是新收進來的弟子。

能進嘉應宗的,不論是天資還是品性,都遠勝常人。

當然,南曲煙這個走了狗屎運的除外,當年她也是浩浩蕩蕩擠入風雪競道的一介凡人。

風雪競道,考驗的是凡人毅力與體能,所謂毅力,也不過是悶頭能吃多少苦,她身如轉蓬,在江湖裏浮沉十六年,論吃苦的本事,她還真不弱。

通過風雪競道後,才有資格進入真正的宗門考核,五大關卡,南曲煙在第二關天資測試就被刷下來了。

她的天資,實在是平平無奇,本來,她應該就此與嘉應宗無緣,然而在測完天資後,她忽然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迷糊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榻上,榻邊站了個金發綠眼的俊美男子。

那男子牽起她細白的手指,真氣劃出一道小口子,把擠出來的血抹在一塊血紅色的石頭上。

南曲煙隻看到石頭快速地閃了幾下紅光,就再次暈了過去。

再醒來,她已經成了嘉應宗的內門弟子,而她的師尊,竟還是掌門月熙仙尊,金發如織,碧眼含笑,豐神如玉。

這莫大的驚喜,讓南曲煙足足恍惚了半個月。

——

兩個小弟子今早接到宗門執事的命令,要在後山接一個人,據說是十年前被逐出宗門的大師姐,他們站在瓊台之上,居高臨下地,卻隻看見一個跛子踏上白玉蹬道。

“誒誒,就是那個?”

兩人你推我搡,三步並做兩步地往下趕。

和那跛子一照麵,山風剛好半揚起她的麵簾,便透過紗羅看到一張雪白的麵龐,一雙瑩瑩有光的透紫雙眼,即使穿著嚴實的長袍,也看得出那種女子的玲瓏有致。

半大的少年,忽然有些羞赧起來,朝跛子粗率地行了個禮。

南曲煙俯身還了一禮,便開口道:“我已離開太久,還請二位小友帶路。”

玉音清朗,隱有一股鏗鏘之意,少年心頭抖擻,退到一旁恭敬引路,“客人請,還請讓我們帶你到執事堂。”

一路走來,許多的景物和記憶中相比已經有了不少變化。

嘉應宗獨霸修真界一方,內中瓊樓玉宇,名峰奇譚堪為天下絕景,領域內濟養道眾數萬,這些人雖然不是宗門弟子,但卻為宗門做事,奉行著宗門的教條生活。

嘉應宗同時也庇佑著凡界八十城,這是修真界的共識,凡是大派門,都要分撥出人力物力,照拂凡界。

南曲煙很清楚,所謂的庇佑不過是睜一隻眼閉閉一隻眼,有妖獸作亂時便派人肅清,僅此而已。

至於凡人活得怎樣,並不在這些修真人士的考慮範圍內。

執事堂裏隻坐了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正徐徐地飲茶,看見南曲煙被弟子領進來,眉峰淡掃:“宗內不允許弟子遮頭蓋麵,姑娘離宗日久,莫非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