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街道上依舊熙熙攘攘，街道兩旁吆喝聲斷斷續續，個個攤主支著小攤叫賣著一些廉價的東西。
街中央各種人，有人穿著麻布短衣，草鞋，頭頂冒汗，行色匆匆；有人破布衣上打著一層又一層的補丁，帶著一些微小又必要的目的穿梭在各個攤位之間；有人身著綾羅綢緞，悠然搖動手中的折扇，三五成群斜靠於街道兩側高樓茶館，怡然自得，侃侃而談，不時望著街道草鞋，破鞋帶起的灰塵，麵露嫌棄。
五十餘歲的範進渾渾噩噩走在人流之中，布滿皺紋的一雙幹枯老手捧著一隻別著草標的並不怎麼豐滿的老母雞。渾濁的雙眼四下張望仿佛在尋找著什麼，隻是雙腿越來越沉，漸漸發軟。
他已經兩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家中的老母和妻子也已經餓的雙眼發黑，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範進隻得將家裏的唯一一隻老母雞拿出來換些糧食吃。長長歎了口氣，範進單手撩起身上的粗布麻衣，伸進手去緊了緊褲腰。
抿了抿幹裂的嘴唇，賣力的抬起雙腳向前走去，可直至從街頭快要走到了街尾，那隻老母雞還在自己懷裏抱著，歎了口氣，街邊的吆喝聲，聲聲入耳，一聲一聲刺激著範進的神經。
“要麼自己也吆喝兩聲？”
“使不得，使不得，我一個讀書人怎麼能像這些市井商販一樣，有辱斯文，嗯，有辱斯文。”
範進幾次張嘴想要喊些什麼，都讓心裏如山嶽一般沉重讀書人的驕傲給壓了下去。
隨著肚子叫的越來越大聲，範進的雙腿卻怎麼也抬不起來了，強撐著力氣往街邊挪了挪便一屁股坐在了一家飯店門口的石台之上。
身後推杯換盞的聲音傳來，範進扭頭向飯店裏望去，仿佛過了這扇門就是另一個世界，連裏麵的地麵都鋪著石板一塵不染，跟外邊的黃泥土路天差之別，裏麵的人個個如沐春風，肥頭大耳，哪像自己瘦的肋骨上都剃不下二兩肉來。
小二手裏端著一盤盤冒著熱氣的飯菜，一臉諂媚的放在一張張桌之上，“客官，您吃好喝好！”
聞著裏麵飄蕩出來陣陣香氣，範進想起自己家裏已經多年沒吃過一丁點肉了，不禁渾濁的雙眼蓋上了一層水霧，家裏的日子本來不該過的這麼爛包，即使附稅徭役再怎麼重，自己安心找一份營生，也不會像這樣一般讓家人跟著自己三天餓九頓。
可自己從小開始讀書，半生在科舉這條路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現在讓自己收手又怎麼能甘心，即使漸入花甲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秀才，可範進總幻想著有一天，自己可以高中舉人，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讓家人吃上一頓飽飯。
這半生的一事無成，倒不是自己沒有真才實學，從小開始讀書隻有範進自己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功夫，不敢說是自己的文章筆走龍蛇，一字一株，可怎麼也算的上學富五車。
可這個世界就像一座金字塔一般，自己隻不過是最底層的工料罷了，又有誰在乎自己的真才實學呢，考官在乎的隻是，每年的考試自己的腰包又能厚實多少而已。
“唉……”
範進不舍的收回望向飯店裏的目光，想想家裏的老母和妻子，咬了咬，牙終於是張開了自己沉重的嘴，也許這次放榜之後自己真該找一份糊口的營生了。
“賣雞了，”
“賣雞了。”
也不知是餓的，還是沒有完全放下自己讀書人的身段，範進眼神四處躲閃，聲音也有氣無力。
可過了半晌，街上行色匆匆的人沒有一人搭理他，懷中的老母雞也如他一樣晃著腦袋四處張望，也許是餓了，也許是想幫範進把自己賣出去，“咯咯”，“咯咯”的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