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伶是在翻過年來,春日燦爛,春鶯飛回冰雪消融的京城時,再度有喜的。
那日她神思困倦,歇了午覺起來,玉梨端來一碟櫻桃酥。
往常她很喜愛的糕點,今日嚐了一口便覺得甜膩異常,蹙起眉尖,吐了出來。
玉梨去請太醫,跟著太醫一道過來的,還有神色沉緩的天子。
姚伶略顯驚訝地望過去,輕聲問道:“陛下怎麼來了?”
往常這個時辰,沈霽都會在書房中處理繁雜的事務,不便打擾。
天子卻輕輕握住她的指尖,蹙起眉尖低問太醫。
“如何?皇後的身體可有異樣?”
太醫俯身下跪,叩首,口中賀喜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這是有喜了!”
姚伶抬起眼眸,望見男人眼底處那一抹澄潤的歡喜。
天子自然是歡喜的,大賞了宮中上下,就連深居簡出的太後也聽聞此事,特地派人送來些許賀禮。
此時已經定下和林府婚約的舒意下了學回到鳳儀宮中,便迫不及待地將耳朵貼在姚伶的小腹上。
“母親真的有喜了麼?”
得到女人肯定的點頭,也不免拍手稱讚。
“宮裏要熱鬧起來啦!”
在孩子降臨之前,卻發生了一件令姚伶不覺快意的事情。
皇後有喜的消息很快傳遍朝野上下,當今天子後宮空懸,隻有一位皇後。得此消息,很多人家便不由得動起心思來。
午後天色陰霾,下起來淅淅瀝瀝的小雨,姚伶緩步邁進書房內。
便見內裏一片寂靜無聲,地上跪著一名瑟瑟發抖的美貌女子,嚇得麵如紙色。
天子坐在桌案後頭,淡聲吩咐道:“把她拖出去,是誰送來的給誰還回去。”
宮人連忙上前,將那女子拖了下去,很快便沒了聲響。
姚伶輕眨眼眸,詢問那是什麼人。
年輕的天子從不說謊瞞她,口吻平緩道:“周侯府送來的女人,我看他是瘋了。”
聽說周侯夫人極為厲害,作為回禮,他會給老周侯送上幾位年輕美人。
若是平日裏,姚伶斷不會為此同沈霽鬧脾氣,可或許是有孕身子不舒坦,她輕哼了一聲,沒好氣開口。
“那有什麼不好的?陛下風流倜儻,引得美人前仆後繼!”
話音落下,男人似乎為她突如其來的脾氣而有些微微怔住。
姚伶冷冷淡淡地瞥他一眼,扶著腰轉身就走。
玉梨在門外候著,便見原本眉目柔和的女人進去,沒一會功夫便出來,滿臉冷漠。
她心底泛起嘀咕地湊上前去攙扶姚伶,見她神色不同於以往,好奇問了一嘴。
姚伶把事情說了,玉梨輕輕抿起唇瓣來,溫聲細語地勸著。
“陛下待娘娘十足真心,娘娘何必為此跟陛下置氣?”
姚伶不說話,一回到鳳儀宮裏便早早地睡下了。
睡至半夜,忽然感覺到一陣燭光搖曳,她迷迷糊糊睜開雙眸,便見到一抹人影在紗幔前走動。
她一驚,正要喚人來,便見那抹身影有些眼熟。
一襲素衫,正是天子。
天子轉過身來,見她醒來,不由得彎起眼眸。
“伶娘醒了。”
女子怔怔地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陛下……”
男人戴上了一撮濃密的假胡須,配上他俊美的相貌,有些違和,卻也很難說是醜陋的。
姚伶抿起唇瓣,小聲說道:“陛下這是做什麼?”
“伶娘不是說我這張臉惹來禍端麼?”他彎起唇瓣,語氣溫柔地解答著,“這樣,那些世家貴女便不會盯著我瞧了……我是伶娘的,你大可放心。”
這一番話說得直白又坦率,聽得女子耳尖燒起來,抿了下唇瓣,別別扭扭道:“這樣可就不俊了。”
“那便是伶娘的醜夫君。”
“陛下不害臊!”她睜大雙眸,指責道。
沈霽溫柔地朝她一笑,“要那個玩意做什麼呢?”
姚伶耳尖泛起熱意,她翻個身,扯過被子背著他睡。
房中安靜許久,才聽見她小聲嘀咕的聲音傳過來。
“罰陛下……今晚不許蓋被子睡。”
“好。”沈霽並不在意,笑著點點頭,在她身旁躺下來。
一轉眼,辛辛苦苦懷胎的十月過去,冬至那日,便是姚伶臨盆的日子。
彼時京城才下了一場初雪,羅沅搬來京城居住,離她也近點。玉梨才請了半日的假,出宮去見他。
二人才親昵一會兒,便聽見有人傳話說皇後要生了。
“什麼?”
玉梨拎起裙擺奔回宮內時,姚伶順順利利誕下一名小皇子。
外頭是漫天雪景,屋內溫暖如春,她想她永遠也不會忘,年輕的天子摟著產後虛弱的皇後,二人相視而笑,聲聲繾綣。
她呼出一口氣,也由衷地高興起來。
這樣溫馨的日子,會直到永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