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覆冰雪,水汽蒸騰。
一個白到發光的纖弱少年,手裏托著一塊冰,那冰在溫泉熱氣的蒸騰下,一點點慢慢的融化,冰涼的觸感,取悅了少年,他的臉上露出愜意的笑意。
“阿淵!”
一聲清朗的呼喚,打破了山穀的寧靜。
少年回頭,對站在溫泉邊等候的青年歡喜地大叫:
“玄夜,再讓我玩一會兒,”
青年麵目硬朗,氣度雍容,他溫柔地看著少年,
“……上來吧 ,玩的夠久了,再不回去,大師父要罵了。”
少年麵露不舍,伸出玉白的手掌央求道:
“好玄夜,再拋一塊冰給我,最後一塊……”
青年搖頭笑道:
“已經很多個最後一塊了,上來吧,再泡你的身子受不住,若再病了,又要很久不能出來了,到時候你可不許哭。”
少年怏怏不樂地向溫泉邊走來,隻穿著褻褲的身體,露出漂亮的曲線,青年下意識地挪開視線,雙手展開厚厚的毛絨披風,把少年包裹了一個嚴實。
少年順勢依偎到青年的懷裏,仰頭問道:
“玄夜,你這次出征,又要去多久?何時再來大悲寺看我?”
李玄夜邊用大毛巾給少年擦拭烏黑的長頭,邊低頭親吻了一下少年的額頭,
“多則一年,少則半年,那時你應已經回孟府了,我回京後,直接去孟府看你,然後跟孟伯父求親,讓他將你許給我做男妻,可好?”
畫麵一轉,
京城,大雨傾盆,
菜市口的法場上,看熱鬧的人群,或嬉笑,或感歎著散去,
隻餘下一個少年呆立在雨中,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鮮血從一百三十多具男女老少的屍體下源源不斷的流出來……
腦海中卻隻有一個熟悉的,清朗的聲音在反複回響,
“孟子期私通匈奴,全家抄斬……”
及淵從夢中驚醒,心髒尖銳的疼痛,讓他不得不大口的喘息,汗水濕透了鬢發,
“公子,又做噩夢了?”
福叔掀開床幔,輕聲問道。
及淵搖搖頭,
“不妨事,現在什麼時辰了?”
福叔答道:
“卯時初刻了,我已經雇了轎子,吃了早飯便可進城了。”
吱嘎嘎~
巨大的城門被八名守衛用力推開,
十八名手執長戟護城兵,在城門兩邊燕翅排開,一起高呼:
“排好隊,進城了,”
早已等在城外的百姓,看見城門打開,紛紛向城門聚攏,
一頂青衣小轎停在城門外的樹蔭下,
轎子旁邊的福叔眼見可以進城了,便也忙吩咐轎夫起轎,卻聽轎中人中氣不足地說道:
“福叔,等等吧,人多,不爭在這一時。”
福叔笑道:
“公子說得是,是老奴著急了,這麼多人擠著碰著的也不便。
不過話說回來,容老奴再嘮叨一句,那海上方士說得明白,您這一月有災星,讓您上京的路上不要多管閑事,特別是進了京城以後,免得惹禍上身,終身不得安寧。
前麵的事情您管了就管了,現在馬上要進京城了,您不管看到什麼,都別管了,好不好?等咱們順順當當地進了館驛就不要緊了。”
福叔嘮嘮叨叨,轎中人隻說了一句:
“好,不管。”
便又沒了聲息。
老仆擦了擦額頭的汗,眼巴巴望著城門,隻盼著進城的人快點,再快點。
可進城的人真多啊,
挑擔的,拎筐的,老人,孩子,婦人,商賈騾隊似乎過不完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
也許是感受到老家人心中的急切,修長的手指掀開簾子,向城門望了望,終於吩咐:
“福叔,走罷。”
福叔如奉綸音,忙吩咐剛雇來的轎夫,
“咱們快點,一會兒太陽大了,公子更受不得了。”
轎子顫悠悠地抬起,向城門而去。
這一轎一仆剛過城門沒多久,
城外一隊人馬也由遠及近,奔馳而至,身後揚起的漫天風塵如土龍一般。
馬隊有一百多人,個個身穿盔甲,精神抖擻,護心鏡掛在胸前閃閃生輝。
前麵有八匹馬並行開道,兩邊護衛二十四人一字排開,把少年李淩護在當中,後麵護衛的馬上都馱著麋鹿,山羊,兔子等獵物。
這顯然是打獵回城的馬隊。
開路的護衛旁若無人地一路疾馳,到城門時自動並成四隊,直接衝進城門,
城門下的人紛紛驚呼著避讓,有那躲不及的,隻得扔了擔子,撇了筐,連滾帶爬地抱頭躲避。筐裏的菜滾落一地,被馬蹄踏的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