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綁架2018/8/25/11:25(1 / 1)

2018年8月25日11點25分。李率身著一身藍黃相間的清潔工製服,獨自蹲坐在萬達廣場頂層戶外吸煙區的角落裏。正值中午飯點兒,頂層並非是飯店紮堆的樓層,此時此刻,諾大的吸煙區裏空無一人。這座廣場坐落於濱海市的北區,原址是一片明清時期的老城區,隨著城市經濟的發展,政府將其改造成了仿古建築的商業區,萬達廣場也就勢入駐。

此時已近夏末,明藍色的天空上飄著幾朵積雨雲,雲朵被太陽染成了金黃色,不多時,又被染成了一絲絲粉色,純淨的天空中,粉色隻有短短的一瞬,雲便散了。而遠處的蟬聲聽起來卻比起前些時沙啞了幾分。

李率眯起了眼,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著煙頭,狠狠地嘬了一口,然後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他完全不知道這是他在兩分鍾之內第幾次看表了,隻是在無意識地重複這個動作而已。

他是濱海市本地人,父親早亡,由母親一手帶大,由於無心向學、智商堪憂,因此成績太差,九年義務製教育被他硬生生拖成了十二年,最後初中沒畢業就因打架鬥毆中途輟學。所幸生的人高馬大,十八九歲就有一把子力氣,可以在工地上尋到一些成年人也不願意幹的髒活累活,再加上母親做清潔工的收入,總算可以勉強度日。他盡管腦子不太好使,但性情耿直,好講義氣,便有了一個貼切的綽號——“驢頭”。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當時如日中天的“福星財務公司”的老總薛強,著實幫著幹了幾件漂亮的活計,逐漸得到了薛強的賞識,成為薛強的得力幹將。但近幾年來,政府的“掃黃打黑”運動,搞得如火如荼,薛強的多項生意全都一落千丈,連帶著李率自己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最近母親被查出得了肝病,急需一大筆錢住院開刀。

“媽的!呸!”李率狠狠道,站起身來,把嘴上快燒到頭的煙屁股吐在地上,伸腳用力地踩滅。他的腳邊已經落滿了一地的煙頭,正打算再掏出一支的時候,褲兜裏的手機發出了幾下令人心悸的震動,李率忙掏出來一看,屏幕上隻顯示了兩個字:“動手”。

李率深吸一口氣,說不清楚究竟是興奮還是緊張。但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把將手中還有5、6支煙的煙盒捏扁,甩進垃圾桶,迅速戴上手套和口罩,拉低帽簷,推著專用衛生手推車疾步走向了不遠處的商場廁所。他確信,現在這個點,7樓的這個廁所裏不會有人,即便有,也沒關係,反正他們還有時間,大不了再做一個星期的清潔工而已。在鑽進廁所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商場不遠處的轉角,“雅思達兒童音樂教育中心”的標牌正熠熠生輝。

與此同時,就在“雅思達兒童音樂教育中心”,有一個小男孩,正走出“中心”的玻璃大門,向商場的廁所小跑而去,因為今天,“中心”的衛生間突然壞了。“媽媽馬上就要來接我了,我得快一點;還有爸爸說好下午要帶我去汽車博物館,有半年多沒去了,爸爸說裏麵又有了新的展品。反正和爸爸在一起,去哪裏都開心”,馬曉童在心裏念叨著。

2018年8月25日9點35分。濱海市西區的一幢高級辦公樓內,1808的門號上,“福星財務谘詢信貸公司”的銘牌一塵不染。辦公區很大,裏麵錯落有致的擺了30多個的工位,但都空著,無人辦公。辦公區最裏麵的總經理辦公室內,薛強正高舉著三炷香,微微躬著腰,對著一個小小的壁龕,嘴裏念念有詞。隻見他麵白無須,身著高級定製的三件套裝,發絲光亮,一絲不苟,一雙狹長的眼睛裏透著陰冷的光。須臾,他停止了念誦,恭敬的將嫋嫋燃燒的敬神香插在了一座古意盎然的小香爐中;而香爐的後麵,是一座手持青龍偃月刀的關聖塑像。上完香,薛強便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伸手給自己倒了茶。他是本地人,年輕時也算是讀過不少書。後來卻陰差陽錯地進了黑道,曆經20多年的道上生涯,從開始的血腥積累到後來慢慢漂白,在殘酷的競爭中逐漸發展壯大,在這其中,他的見識、手段和心計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也使得手下的小弟對他又敬又怕,目前組成了以財務放貸公司為主體,酒吧、卡啦OK等其他產業為輔的灰色產業鏈,成為了濱海市數一數二的黑色勢力。可惜花無百日紅,這幾年國家的“打黑”運動將他手裏的灰色產業打得七零八落,生意一落千丈、現在集團隻能靠著零星的放貸業務勉強維持。他深知樹大招風,將手下的小弟遣散了大半,隻留下幾個忠心耿耿的跟著他,作為班底,以待風頭過後,東山再起。

就在今天早上,他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道上另一個大哥“龍神”進去了。“龍神”是他的大哥,二十年前帶他入了這一行,近年來雖然自己與之隱隱已有分庭抗禮的態勢,但是論真實實力,他薛強自知還是遠遠不如的。“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啊”,薛強喝著微燙的茶水,苦澀的想著,“龍神”這一進去,連帶著一起合作的生意又完了!投資的錢是別想拿回來了,原先預計的那些收入也不複存在,而問銀行借的錢也是要由他來還的,因此如何渡過這一關,就是生存還是毀滅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