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老天殺的,又要去和哪個小妖精廝混!不要再回來!”
“夫人說哪裏話,我有朋友相邀,前去喝酒,不日即回。”
“死老牛,不許走……”
“莫要糾纏,你好生陪著孩兒,老牛去去就回。”
“你敢走,老娘拿劍劈了你!”
“惡婦……”
耳聽得牛魔王與羅刹喝罵撕打著遠去,牛聖嬰半躺在芭蕉洞洞府中後花園的一棵藤葛下,小臉木著,黑瞳冰冷地盯著前方草木蔭蔽的大湖。
羅刹貼身丫頭毛女追著她跑了幾步,回頭擔憂地看著肉團子一樣的小主子,被他千年寒潭般的眸子驚了一下,這哪是一個嬰孩的眼神呢?聽到洞外羅刹青鋒雙劍削掉山頭的動靜,終還是對著小小的嬰孩鞠下一躬,說:“小主子,毛女得去看著公主。”咬咬牙追出去了。
毛女心想著自己速速前去勸回公主,小主子在自家洞府裏一時半會是安全的。從小與羅刹一起長大的她覺得,妒火中燒的公主必定是四大部洲甚至上窮碧落下入黃泉最大的危險。卻忘了小主子雖然得那位“不可說”的大佬批有“同天不老之壽”的八字兒,說他根骨奇佳,天賦異稟,也仍是不滿周歲的肉團子,也是要吃要喝的。
翠雲山芭蕉洞是西牛賀洲一處勝地。山勢巍峨險峻,山間煙霞浸潤,鬆木成林,奇花異草遍布,野鶴連鳴、彩鳳翩飛,山猿歡戲,山後深幽之地據說還有蒼龍、食鐵獸等上古仙獸奇獸。
三界中都稱說是“千年古跡,萬載仙蹤”,認為這山中即便一顆露水也堪比觀世音菩薩的仙露,吸一口晨霧可以有洗髓煉骨的神功。不少家族都想讓自己的子弟來翠雲山采擷天材地寶,吸納天地精華,以精進修為。奈何牛魔王不是善主兒,那人稱鐵扇公主的羅刹女更是出名的驕橫潑辣惡婦,說不通又打不過,才紛紛作罷。牛魔王一家得以獨享這一處寶山仙洞。
這一日,穿著紅肚兜的肉團子突然雙手撐地,站了起來,蹣跚地走向花園中間那方大湖,滑進湖水,撲棱著向湖中的小洲遊去。小洲上開了黃黃白白的小花,在滿是奇花異草的花園,這一片花叢絕不起眼,寡淡的顏色,纖弱的花瓣,可它們就入了牛聖嬰的眼,惹得他滿腹怒火。
牛聖嬰作為三界聞名的神童,可能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悲催的肉團子,含著“金湯匙”出生,卻獨自在自家後花園躺了三個月,全靠砸吧點草葉舔兩口露水活著。他學翻身,學坐起,學爬行,把身邊能夠刨得出扯得動的植物根、莖、葉、花、果、籽都吃幹淨了。也幸得他家翠雲山上物華天寶,不但沒有餓死,反而看起來眼睛亮得嚇人,透出來一股冷冽之氣,讓山中生靈不敢靠近百丈之內。
三個來月,小嬰孩牛聖嬰在撫養自己之餘的閑暇時光,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湖中那叢小野花。看著它們發芽、長葉、開花,看著它們從一株到一叢,從一朵花到花開一片,像整整齊齊的一家人。
寒冰一樣的小孩兒就這樣看著它們,那樣細弱的莖一掐就斷,那樣柔嫩的花蕊一捏就散。可是它們就熱熱鬧鬧地團在一起,擠擠挨挨地讓人煩躁。甚至,牛聖嬰覺得,其中那一朵仿佛還對他搖了搖腦袋,小花瓣顫巍巍的,好像在眨眼睛一樣。牛聖嬰咬著牙,不,是咬著牙床站了起來,走向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