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在寢宮外來回踱步,身後的幾十個大臣趨步緊隨,低頭不語,皇上的情緒與現在的滂沱大雨十分契合,他們對此毫無辦法。
“生孩子有快的有慢的,皇後殿下已不是首胎,聖上不必過於焦慮。”
周宗和李璟關係好,這麼一說,李璟頭上的汗珠明顯少了很多,站定下來,深呼吸,向上天祈禱著母子平安。
“話是這麼說,可是這也太......”李璟眉頭緊皺,“朕心疼啊!”
皇後已經進去半個時辰了,原先痛苦的叫喊已經變成了嘶啞而無力的呻吟。
見李璟站著不動了,大臣們都舒了一口氣,趁著皇上不注意用衣袖揭掉臉上的汗水。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聖上!聖上!”
一名仆人從寢宮裏衝了出來,一個踉蹌跪在了李璟麵前。
“怎麼了,有什麼情況,你,快說!”李璟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皇後殿下生了,是皇子!是皇子啊聖上!母子二人平安無恙。”
李璟笑了,身邊的大臣們都笑了,周宗賀曰:“聖上,皇後生子,天呈祥瑞,賜以甘霖,皇子必為麒麟之才,聖上可趁此吉時,賜名皇子,以示龍恩。”
“下雨的時候生的...這是第一個,就叫李雨吧。”
在場的大臣都是文化人,聽到這個名字,無不汗顏,心裏意見很大,而又礙於龍顏,眾人一時間竟隻顧心裏嘀咕而不敢出一言。在這決定新皇子大名的關鍵時刻,還是得靠馮延巳這個老狐狸。
“聖上,若要取‘雨’為音,何不名之為‘煜’,取‘重光’之意,複耀於空?”
李璟擔心此名遭兄弟猜忌,又複問道:“僅為六子,此名之意,似有僭越之嫌?”
馮延巳笑曰:“聖上無需多慮,重光之意,二日並行也。親善之人,得其光輝而共耀之,加害之人,炙其五髒而形滅之。”
“若手足相殘,亦形滅乎?”
“恐其是也,日之耀不辨手足,唯辨其善惡。六子羸弱,位低無勢,若陷入爭鬥,此名之意或可保其周全。”
李璟緊閉雙眼,深吸了一口氣,冥思苦想了片刻之後,說了一句:“‘煜’於皇子之名,善。這孩子就叫李煜了,也省的我再煞費苦心去編他的字,就叫重光。”
“聖上英明!”
陪同的百官齊聲高呼,聲音中充滿了欣喜,某種解脫感浮上心頭。李璟一揮手,眾人便列隊離開了寢宮前。走到宮院之外,仍然不能放鬆,百官仍然列隊走過筆直的走道之後,才各自散開,嘰嘰喳喳的聊著天,回到各自的崗位上。
大臣們剛走,皇後就出事了。
“大紅”兩個字不斷地從禦醫的仆從嘴裏飛出來,傳進了皇上的耳朵裏。十幾個禦醫組成的醫療團隊用盡了手段,還是無法把皇後殿下從鬼門關裏拖出來。
李璟衝進寢宮,看到的是本就鮮紅的被子被染成了血液獨有的紅黑色,皇後奄奄一息的叫著他的名字。
“阿璟......”
“哎,阿鍾,我在呢。”
李璟的眼裏除了淚水什麼都不剩下,雙手顫抖握著皇後緩緩伸出來的手。看著臉色蒼白的皇後,他回憶起了他們在一起的種種,可惜,現在卻化為烏有。
“照...顧...好...這個孩子......阿璟......”
“阿鍾......”
李璟話還沒說完,皇後就鬆了手,徹底斷了氣。
“阿鍾!”皇上哭了,“今天是七夕,你說好和朕一起過的!”
哭喊聲響徹整個寢宮,太醫擺擺手,讓衛兵把李璟架開,開始處理皇後殿下的遺體。實際上,在大出血的消息傳出來的那一刻,馬廄裏就少了一匹棗紅馬。馬的皮留下來準備用在下次將軍們凱旋的時候用來當做獎賞,肉則要在喪禮上被用來祭祀山神。
人生的大起大落太過突然,李璟哭了兩下,沒緩過來,也倒在了寢宮裏,禦醫們手忙腳亂的分出人手去照顧皇上,所幸的是他隻是哭過了頭,龍體並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