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上常年積雪，刺骨的寒風一路刮到山腰才減弱，若非朝聖或一心拜入仙門，少有人能冒著風雪爬到山巔。
可這條彎彎曲曲的山路也不隻有風雪。
陡峭的懸崖，巍峨的山壁，滾落的碎石，山中凶狠的猛獸，每一個都是路邊枯骨的見證。
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弟子走在山路上，她身上靈力充裕，卻費勁地爬著階梯，去整理路邊的骨頭。
她一個在山路上走了三日了，沒人和她說話，她就在心裏自問自答。
“為什麼不把這些可憐人埋了呢？”
——不好，當然不好。每一個死在路邊的人，都曾經為了心中所願努力爬往昆侖宮。昆侖宮很多弟子都像她這樣幸運，被娘娘看中帶回來，但也有少部分人是自己爬上來的，她也見過一個，那天山上雪很大，男孩瘦削的身影出現在山路上，還有三步階梯時他倒下了，沒人去幫他。
這是昆侖宮的規矩，少一階都不行，她那時就那樣站在門口，看了很久，她擔心那男孩爬不起來，擔心男孩真的睡去，會再也醒不過來。
可那男孩隻是在階梯上趴了很久，任何伸手，一點一點爬上那三層階梯。
如果遺音仙子不罰她去掃山路，她不會知道那男孩要是爬不上來，等待他的又是什麼。
她將屍骨斂至路邊，又往下走，正看見迎麵走來兩位出塵的仙子。
後邊那位是遺音仙子，她認得，前邊那位……
她看了一眼，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那仙子一身青白衣裳，製式有些眼熟，但她長得漂亮極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像畫裏的仙子活了一般。
——不，畫裏哪有這樣清麗奪目的仙子。
“小姑娘。”前頭那位仙子問她：“你在這裏做什麼？”
遺音仙子趕上前來，低聲道：“這位是金策娘娘。”
金策娘娘……？聽過，記不起來了，是誰來著……
她雖然不認識，但也知道能讓遺音仙子如此尊敬的，必然是身份尊貴的娘娘，於是連忙跪下來道：“弟子拜見金策娘娘，回娘娘，這些是過去想上山的人，弟子在此替他們整理屍骨，不想他們被後來人踐踏。”
金策娘娘笑得好看，並未問她為何不收斂屍骨，隻摸摸她的頭，說了聲：“好孩子。”
兩位仙子並未多留，小弟子看著她們離去。
昆侖宮還有很遠，她二人走了數千台階，腳步卻毫不減緩。
雲層中依稀可見巍峨的宮殿，每一位走過昆侖山階的人都說過，高山之上的昆侖宮仿佛虛無縹緲，看不真切，很難想象沒有修為的人如何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那海市蜃樓般的宮闕。
肖瑤走在這條路上，心中覺得陌生又熟悉，似乎山路不是這樣的，冥冥中她似乎也走過同樣的地方，隻是腳下沒有這山石修砌的台階。
昆侖宮的風雪吹了多年，卻好像都沒變過，站在山上看弱水與晚霞，天邊豔紅的亮色在她眼裏跳動著，比起彩鸞穿新衣拜訪那日黯然不少。
這樣的感覺，好像她回到久別重逢的故鄉，有些懷念，更多的是悵然若失，似乎曾經要好的人、美好的事物，都已經不在她身邊。
和那小弟子告別，她們在山路上快步行進，不多時就到了山頂。看似懸於天上的昆侖宮就建在昆侖山頭，雪地裏埋著昆侖山光滑平坦的白石階梯，宮殿美輪美奐，瑞獸雕塑點綴著飛簷，肖瑤看得有些出神，麵前有人湊過來都不自在，還是等那人出聲，她才回過神來。
“遺音仙子，這位……”
那是一個高瘦的男弟子，渾身氣質溫文儒雅，目光探究地打量著肖瑤，許是在她身上沒感受到什麼修仙者的氣息，眼神也逐漸變得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