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跨著背包,有些疲憊,穿行在一片貧民窟中。前幾日,我花光了所有的儲蓄,無力支付郊外的房租,第二天清早卻發現背包已在門外,門已上鎖。我賣了一些隨身多年的書籍,維係度日,在這片貧民窟中,我租了一間二樓的房,陳設簡陋,但落得清靜。這片貧民窟靠近商業街,穿過一條巷弄,一頭是衣裳華麗的貴婦們,另一頭卻是衣衫襤褸的拾荒者。不少貧民窟裏的人,都在商業街行乞,這種自踐尊嚴的乞討,永遠博不到純真的同情。其實對於更多的人來說,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幫助。很多年輕的小夥子,由於生活拮據而過早的棄學,在外人看來他們是得不到尊重的,理應求學的年紀卻遊蕩街頭,在社會的眼中,他們過早的被宣判了死刑。
他們之中有的自甘墮落,舉著社會不公的旗號,開始偷搶拐騙,這很容易讓那些不思進取的青年感到熱血,他們覺得自己是對不公製度宣戰,其實隻是跳梁小醜;有的逆來順受,在外拿著微薄的收入,做著非人的苦活,他們覺得生活是上天的安排,自己沒有辦法去改變,別人覺得他們勞累,而他們自己卻早已習慣,並樂在其中;有的奮發圖強,受盡白眼嘲諷,終於略有成就,他們將戶口更改,把親人朋友從貧民窟中搬出來,媒體將此作為勵誌故事講述,公眾開始對他們刮目相看。人們熱衷於曇花一現的刹那,卻永遠忽視永恒的悲哀,貧民窟還是那個貧民窟。
我放下了背包,張望這個破敗的房間,老舊的玻璃窗上貼著年代已久的報紙,窗簾掛鉤上早已生滿了鐵鏽,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在這個閉塞的空間裏,唯有安靜讓我覺得心馳神往。
房東敲開了我房門,他四十來歲,曾是一個落魄的知識青年,架在高聳鼻梁上的那副老式眼鏡,還有他文質彬彬的言行,都暗示了這一點。他說:“記得晚上早點回來,這裏的大門晚十點就關。”我道了聲謝謝,目送他離去,看他恍惚的背影,走路竟是顫顫巍巍,我想他腿上一定是落下了殘疾。
我躺在床上,心想著明天的生活該怎麼維持,隨手拿起一本早前被退稿的小說,讀了起來,我找不到繼續改造的靈感。時不時一些短小的文章被報刊相中,以此來維係我潦倒的生活。那些文章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講述一些別人早都明白的道理,隻不過用了一個虛偽的故事裝扮。文章可以複印,現在文學也都可以複印。
即使我的生活再潦倒,我都會把頭發梳的油光可鑒,穿上一件襯衣,在一家舊式咖啡館裏坐著。別人不知道我的潦倒,我也不想讓別人知道。
這間咖啡館叫流金歲月,在商業街一側的二樓,我靠著複古窗子坐著,張望整條街。當我回頭時,我的對麵已經坐著一位小姐,她拿著一杯長島冰茶,怔怔地看著我。我報以善意的笑容,卻無言以對。
她笑了笑:“很少有人梳這樣的頭發了。”聲音有些沙啞,很明顯她對煙草太過依賴。我說:“也很少有女人點長島冰茶了。”
她側過頭一笑,“醉起來更容易,這樣,醒來之後就可以忘記以前的事。”她好像有段傷心的往事,也許趁著醉意會告訴我,但我沒有心思想聽下去,我拿起手機假裝接電話,走出了咖啡館。人潮中,我有些後悔沒聽她的往事,我錯過了給靈感的故事。但這不是一個遺憾事,因為創作從來都是一念之間,說不定下一秒又會有新故事。
晚八點,雨淅瀝瀝地下,我正在房間裏寫一篇雨後巷弄的散文,並不是想要表達什麼,隻是堆砌華麗的辭藻,讓編輯們可以一眼相中這篇。一般像這種專業糊口性質的文章,我都會用一個筆名,不會像郭敬明,方文山那樣署上真實姓名。很快我就寫好了,由於在商業街有家報社,我便簡單收拾下,前去投稿,此時雨已停了。這樣的文章被刊中的幾率很高,但我隻有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才開始浪費時間寫,它不是好的作品,但它可以賺錢。
剛出小院,一旁的垃圾堆散發著惡心的臭氣,但還是有幾位婆婆在撿拾廢品,她們靠自己的雙手生活,比起那些在製度下苟活的暴發戶要安心得多。昏黃的路燈下,有幾名流浪漢橫七豎八的躺著,他們骨瘦如柴,指不定哪一天會餓死,醒目的是路燈杆上還帖著減肥傳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