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眼神回避鏡子裏與自己說話的人，魏梔低頭凝視水池，良久沉默。
擰緊的水龍頭還是一滴一滴漏著水，聲聲清晰。水池中央的排水口邊上泛著黃，黑不見底的內裏伸出無形的手，拽著魏梔往深淵裏跌去。
她用沾滿水的手擦過眼睛，水珠順著臉頰流到脖頸。此時她才回過神來——
“原來剛剛那是一個夢？”
回答來的很快，鏡子裏的人點了點頭，“你可以這麼理解。”
鏡子裏麵的她認真地比劃著……最後似乎是沒排練出一套完美的手勢，於是垂下手看回魏梔，“你通過一個特殊的夢完成了時空的轉移。”
“夢。”魏梔喃喃著。
此時疲憊的大腦隻有力氣抓住這麼一個能聽懂的關鍵詞。對現實的茫然失措使得思緒隨“夢”飄向遠方……
如果這一切都是夢就好了。
隻是做了一個很累的、很離奇的、很怪誕的夢……因為對夏至川有太多埋怨，所以夢把他設定死了，還衍生出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卻性格不同的莫雨晴。
這種事……肯定隻會在夢裏出現啊。
可能睜開眼——
或許還在租下的一室一廳裏。
那時的夏至川還在念大學，而魏梔已經在尋找工作機會了。
客廳的麵積極其小，以至於隻放著一個餐桌就顯得擁擠。
沙發隻能放在房間裏，和還算大的床保持平行。
放寒暑假的時候，夏至川喜歡窩在沙發上，手裏常端著一本書。他戴著方形的黑框眼鏡，看上去乖巧又死板。
似乎是一個書呆子，所以在屋子裏有空的地方都塞滿了書，所以對甜言蜜語僅保持靦腆的微笑，所以好像很愛看書、又什麼都不懂……
但其實隻是個善於表演的人……呆板的殼子下藏著一個精明自主的靈魂，說著含糊不清的言語，黑框眼鏡下閃過狡黠的光芒。
他又在翻書，黑色的書皮上標著金黃色的字。
書本的紙張嶄新，想必他是第一次看……也可能並沒有認真看。
“人生海海。”
魏梔沒想到他會念出來，他還望向自己似乎是在懇求得到什麼回應。
坐在床邊回望，沙發上牆皮泛黃脫落，沙發下木地板斑駁甚至發黴，而沙發中的人盤腿坐著、穿著襯衫西褲，似乎想要和魏梔探討些什麼人生哲理。
“我要去試鏡了。”魏梔站起身、幹脆地走出房間，心裏想著:你比我還會演。
拉開門時，背後的人叫住了自己。
雖然很煩躁，但魏梔還是勸告自己冷靜，聽話地停住了腳步。
不過……她說話向來掩飾不住自己暴躁的本性。
“你到底想說什麼東西！”
話音很重，嚇得夏至川愣住，放下了原想抓住魏梔的手。
“我想說……加油。”夏至川的手局促地貼在褲邊，指尖不安地磨蹭著褲麵。
那本書平穩地擺放在餐桌上，幾個大字刺激著魏梔的雙眼。
他見魏梔轉向自己沒什麼反應，又擺了兩下“加油”的手勢。許是被自己尷尬住了，含著靦腆羞澀的笑，夏至川低下了頭，“還要記得叮囑你哥吃藥。”
“謝謝提醒，我不會忘。”
“今天有工作嗎？”
“試鏡結束會趕過去。”
這精致的利己主義者，要把表演持續到什麼時候？和他共處一室相處幾個月也看不到他露出破綻的一瞬，他大概要演到生命結束。
再次拉開門，那人還在屋裏祈禱，“這次試鏡一定會成功的。”
魏梔內心懷揣著猜疑，關上身後的門。
木門徹底閉合發出微弱“咯吱”的聲響。
走過這黑暗陰濕的過道。
抱臂等待著下行的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