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在病床上躺好,眼睛裏是病房上灰色的天花板,角落凝結了不少蜘蛛網和灰塵。實際上他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況下依舊向前奔跑,不明白在環境的渲染下依舊純潔的心,不明白單純感覺的幫助。同樣,他也不明白在危險將近時的爭權奪利,不明白明明死亡將近,依舊存在的欺騙與隱瞞。世界太過於複雜,他看不懂人類,也看不懂他自己。
他思考了很久,那些惡就像是黑色的線一樣纏繞在他的身邊,囚禁著他的思維。他越思考,越悲哀;越悲哀,越思考。他想痛苦的活著,實際上這種狀態隻是自導自演式的浪費資源,浪費時間,折磨自己。他注視著光與塵下的星星,就好像是可以穿透時空,來到一個自由的輪回。他在想:喔,世界依舊不平,我活著如同死了。
這個世界沒有太陽,隻有厚厚的雲層,所有人都在忙碌,如同機械一般停止了思想。藝術被打壓得一無是處,精神娛樂被稱之為浪費空氣。富人們通過暴力來享受著金錢帶來的特權,權貴們用金錢鑄造了一個高高的城堡。這裏麵養了一個國,腐朽而破爛的國,就像放了很久的蘋果一樣爛。
李道回了一趟家,帶走了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那枚胸針以及鍾表。他賣掉了房子和車子,打算漂泊終生,然後在世界的角落種下漫山遍野的花,在花枯萎時消散。顯然,曆經四十九世已經領悟時間的李道已經窺見,在未來的某個瞬間,他會驟然度過千千萬世界,變成一攤粉末,然後被山風吹散,就像石頭一樣,經曆太多時間後消逝。
——是啊,四十九世,他還想得起多少記憶,又有多少記憶在崩盤,他明白這是怎麼造成的,因為他站在時間長河上,企圖逆流而上改變結局。代價就是逐漸失去記憶以及七情六欲。他想在一切崩壞前超脫。
超脫,多麼陌生而敏感的詞彙,在這腐朽的世間,他睜眼就是白晝,閉眼就是永夜。左眼裏流淌著冰冷的陽光,右眼裏圈養著灰色的霧。唯一的光被銜在口中。他是罪名加身的龍,永世不得超生。
此時,李道躺在非洲大陸的心髒上,草原上遼闊的風吹起黑色的頭發。他的頭發在頹廢中變長,然後束縛在發繩的中央。他被掌控,如同他的一切。
灰綠色的草搖曳,向一個方向傾倒。它們隨著曆史的風,固定在自己給自己選擇的土壤中。草幻化出聲音,那是自然的歌聲,帶有純天然的蠱惑性,一遍又一遍的唱響草原的奏鳴曲。
或高或低,或微小或宏大,或平凡或偉大,或卑劣或高尚,聽著給曲目加了太多標簽,自由的樂聲被束縛在幾個詞彙中,而自由的人被束縛在環境給他的人設中。
李道疑惑、悲傷、嫉恨、憤怒、貪婪地向高緯度物種詢問:
——什麼樣的自由才是自由?
——什麼樣的思想才算超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