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城破
幕幕深夜中,永兆軍點著火把,大舉進入空空如也的外橋關,何明培鞭馬入主圓遼城。
城內百姓喜憂參半:喜的是改朝換代,混亂不堪的生活有望改善;憂的是亂世之中,又能相信誰的承諾?
初夏的如意宮正是紛紅駭綠,全然不顧世間的喜怒哀樂,也絲毫沒有挽留舊主。
被軟禁許久,一直不見日月的圓遼王後,換上下人的粗衣,從呼門逃往建清城。然而,她卻沒有一絲倉促害怕,因為她要逃離這個都城——
一年來她把一生的眼淚都流盡在這個地方
黃驃馬飛奔不息,蔚陽在滿城懷中,有幾分悲傷,又有幾分豁然:到了建清城,我隻是個局外人,可是我再也不會奢望什麼。
他的幸福,我可以成全。
狂風刮得臉生疼,蔚陽轉側仰臉,眯眼看著滿城蒼白的臉孔,問他:“滿城,我們什麼時候能到建清城?”
“往玉茵山走,兩天就到我的馬快,說不停還能趕上他們”滿城的聲音帶著一點急切,卻十分柔和。
“你怎麼知道他們會往那走?”
滿城低頭朝她一笑:“那條路最近”轉而皺眉,陡地勒了馬,沉吟不決:我怎麼忘了?那條路忠善可是最熟悉不過。
永兆一定派了追兵想必他們追不上章周,也要順便占了玉茵山我們晚了一步,到了玉茵山,豈不是自投羅網?
滿城掉轉馬頭奔回呼門,迎麵卻遇上了連橫。
“將軍”連橫總算是找到了滿城,不由欣喜若狂,大呼:“將軍快隨屬下去建清城”
滿城點點頭,卻還是往回走。連橫大惑不解,問道:“夏將軍,怎麼了?”
“連橫,玉茵山去不得”滿城憤憤道:“成忠善那混帳一定在那等著我們往劫狼道走”
連橫駭然道:“夏將軍萬萬使不得我們都出了呼門,現在又折回去改道往西,永兆軍一定占領呼門了況且往劫狼道必經蔗坡林,那裏沒人帶路我們出不去的啊”
“不行隻能往那走”滿城咬牙道:“隻要別遇上成忠善,別人都好應付蔗坡林我可以憑印象出去”心裏卻又幽幽悲傷:忠善,你舍得傷我,可我不能殺你忠善我希望永遠不要再遇到你,因為再看到你,我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忠善,這遊戲到了最後,玩不起的人居然是我
三人兩馬,掉轉馬頭奔劫狼道去。
可是,滿城卻沒有料到,其實玉茵山那裏一個永兆兵都沒有。
他的幸福,又何止蔚陽一人願意成全?玉茵山那條捷徑,忠善根本半個字都沒透露給何明培
天白了,紅了,灰了,又黑了……
章周從他父親手中奪來的圓遼城,他隻擁有了六年。
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變幻如蒼狗。這個與他血脈相聯的都城,轉眼又落入他人之手。
忠善看著永兆軍的火把如漣漪一樣以圓遼城為中心向四處擴張,心中並無半點歡喜。
廣達近到麵前,拍他肩道:“成將軍,一切都如你所料何二哥定會重重賞你”
忠善腦中一片茫然,封爵厚賞,這些都有什麼意義?
仇,永遠報不了。愛,永遠得不到。
事已至此,下一步,我要怎麼走下去?
守年飛馬過來急問廣達:“有沒有看到何二哥那支人馬?”
廣達道:“沒有怎麼?”
“何二哥到劫狼道附近就失去蹤影了”
廣達大吃一驚:“那能到哪去了?他身邊有多少人?”
“隻有十幾人”
廣達賠笑著望向忠善。
忠善冷冷道:“王爺不必擔心,大王一定是誤入蔗坡林出不來了,我帶你們去找。”正要翻身上馬,手腕上紫檀木佛珠突然散開,灑落一地。忠善一愣,伏下身子一粒一粒拾起來。
一絲不安闖進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