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南風街拆遷(一)
早上七點半。
伴隨著轟隆隆的汽車馬達聲,在幾輛皮卡車的帶領下,三輛長長的拖車拉著三台挖掘機向南風街駛來。拖車之後又是十幾輛皮卡車,接著是兩輛救護車,三輛麵包車。麵包車後麵,遠遠的跟著幾輛警車,警車上紅藍燈交替閃耀著刺眼的光芒。仔細觀察,這些皮卡車兩側和車門上都噴塗著統一的標識:齊陽市河東區城管執法局。
這些車輛來到南風街,在一棟六層樓附近停了下來,從麵包車上下來一些男男女女。從前後十幾輛皮卡上,則下來幾十個穿著清一色黑色警用作訓服、戴著黑色作訓帽的人。這些穿製服的人,很快向大樓四周散開,用警戒帶把大樓圍了起來。
這時,一個約莫四十五、六歲的中年男人,用手裏的對講機喊起話來:“按照既定的方案,一二三四大隊分別負責大樓東南西北四麵的警戒,五六七八大隊負責一至四單元樓內的安全檢查,從六樓向下逐個房間進行清理,不留死角,確保不遺漏任何人,最後出來的人把單元門關上。”
他轉過身來,又對站在身邊的一個黑黑瘦瘦、留著寸頭、大約三十來歲的男人說:“祥子,你組織挖掘機從拖車上下來吧,待會兒從樓的兩頭和中間同時進行,注意要確保安全。”
“好嘞,放心吧,沈局。”祥子說完轉身向拖車走去。
這個被祥子稱作沈局的人,就是齊陽市河東區城管執法局的局長沈振東,一米八五的大個兒,身材魁梧,五官端正,略黑的四方臉膛,雙目炯炯有神,透示著機敏和剛毅。一眼看去,沈局長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個精明威嚴、指揮果斷、處事幹練的領導幹部。
此時,在沈局長的身邊,還站著兩個男人。兩人身高都是一米七多,一個四十多歲,身材比例勻稱,顯得比較穩重,一個三十多歲,身體偏瘦,顯得比較精幹。這兩人就是沈局長的得力助手,副局長夏渀、趙凱歌。
夏渀對沈局長說:“我去組織清理樓內,完事我用對講機向你報告。”
“好的,千萬別留下死角。”沈局長再次囑咐他。
“一定仔細全麵清理,放心。”夏渀說完向大樓走去。
精幹的趙凱歌戴著一副墨鏡,手持對講機,望著夏渀離去的背影對沈局長說:“沈局,夏局對環境的適應真快啊。”
“是啊,這家夥是從部隊摔打過來的,是個不錯的人才,區裏領導給他安排到這個崗位,看來也是人盡其才啊。”
“嗯,這老大哥確實不錯,好多地方都值得我學習呢。”
“你小子也不賴嘛,要不能給你提拔起來?”
“嗬嗬,我這點兒水有多深你最清楚,如果不是你的力挺和堅持,我哪能有這樣的進步啊。”
“進步是進步了,還需要再加把勁,為將來更大的進步打好基礎。”
“沈局,我會的。”
看到那邊的挖掘機已經下了拖車,趙凱歌對沈局長說:“我去四周看看警戒情況,回頭組織挖掘機開幹,你回車上坐鎮指揮就行了。”
“你去吧,不用管我,開幹了再說。”沈局長點了點頭。
五月的早晨,微風習習,此時的風吹過來已經沒有絲毫的寒意。
五月的齊陽,春暖大地,萬木蔥蘢,鮮花盛開,生機盎然。
齊陽市是安東省的省會,是全國十六個計劃單列市之一,地處安東省腹地。安東省東臨黃海,北臨渤海,是全國經濟發展中上遊的省份。齊陽市河東區,處於二環以外的城郊結合部,有一部分城市建成區,更多的則是待開發的城中村和農村地區。緊臨二環有一條沙陽河,沙陽河上遊是齊陽水庫和風景秀麗的齊陽山,距市區約20公裏,山南側有齊陽機場。西麵和北麵則是河西、順河兩個鬧市區。正建設的三環和齊琴(齊陽至琴島市)高鐵從區內穿行而過,高鐵齊陽東站也已在河東區二三環之間開始建設。
更為重要的是,兩個大型的體育盛會將由齊陽市承辦,一個是2008年的奧運會足球小組賽,另一個是2012年的亞洲運動會。齊陽市現有的體育場館和設施遠遠不能滿足兩個大型運動會的比賽和訓練需要,市內又沒有建設開發的空間,於是經報請省政府和國務院批準,決定在河東區新建幾個比賽、訓練場館,新建運動員村、媒體村、官員村、指揮運行中心等,一些省直、市直部門也將相繼遷入。於是,河東區的二三環之間即將展開大規模的開發建設。
今天拆除的,是南風街上最東側靠近亞洲鞋城的五號居民樓。
南風街是河東區的一條主要街道,既是區委、區政府所在地,也是商業綜合街,最具盛名的就是全國最大的鞋類批發集散地——亞洲鞋城。為了加快區域經濟發展,配合全區的大開發大建設,以適應新的形勢和任務,迎接奧運會和亞運會的勝利召開,河東區決定對已有的建成區進行改造,重點之一就是南風街的改造,要拆除一部分沿街的老舊居民樓,然後進行招商,引進一批大中型商業企業,把南風街打造成齊陽市的第三大商圈。
前期經過宣傳動員和大量的工作,經曆了重重困難,終於把這一棟樓的居民都搬遷了。雇用的拆除公司,已經拆除了樓內的門窗、暖氣片等有利用價值的東西,自來水、電力、煤氣等部門對樓內住戶的水、電、煤氣表進行了拆除,就等挖掘機上來幹活了。
沈局長給各大隊布置完任務十多分鍾後,對講機裏傳來了夏渀的聲音:“沈局,各大隊對樓內清理完畢,沒有發現無關人員和可疑情況,挖掘機可以開始作業了。”
“好的,五六七八大隊按計劃撤離,到作業點位四周,補充到警戒線。”
沈局長又左右看了看,趙凱歌指揮的挖掘機也都到達了指定位置,於是用對講機下達了命令:“各大隊注意,保持好與拆除點位的安全距離,加強警戒,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作業現場。拆除作業現在開始!”
挖掘機加大了油門,發出陣陣沉重的轟鳴聲,長長的機械臂伸展開來,對著三樓的窗口狠狠地挖了下去。其中一台挖掘機換上了粗大的釺子,砰、砰、砰,一陣緊似一陣的向牆上砸去。嘩啦啦、嘩啦啦,一片片牆壁被挖開,碎裂的磚塊伴隨著飛揚的塵土散落下來。
在拆除的隊伍到來之前,已有少量人員在這附近逗留了。拆除隊伍一到,作業還沒展開,就引起了大批人群圍觀,有路過看熱鬧的,有好事起哄的,還有不少就是樓上的老住戶了。
“這樓還好好的呢,怎麼說拆就拆了呢?”
“這樓裏的人都搬哪兒去了,在這兒住著多方便啊。”
“這兒拆了幹啥用,是不是哪個開發商看好了這塊地?”
“這幫城管執法吃飽撐的沒事幹了吧。”
一時間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唏噓歎息的,呼爹罵娘的,各種聲音瞬間就淹沒在挖掘機隆隆的轟鳴聲中了。
沈局長臉上的表情也顯得有些複雜。當時姥爺姥姥就住在二單元二樓的一個兩居室裏,由於這兒離區裏的重點高中——二十中比較近,他從考上高中起,就搬到這兒和姥爺姥姥一起住了,一住就是三年。後來他考上大學走了,姥爺姥姥還住在這裏,每當學校放假,他一回來就到這兒來看望姥爺姥姥,陪老人家住上幾天。直到兩年前,兩位老人相繼去世,這所房子就留給了小舅。小舅實際上不住在這裏,因為離亞洲鞋城比較近,這房子就租了出去,租金相比一般的地方高出了一大截。這裏動遷開始後,多數住戶不願意搬遷,一是住在這裏時間長了,對這裏有了濃濃的感情,一時間割舍不下。二是象小舅這樣的部分人,房子租出去坐地就有收獲,而且收獲還不菲呢,哪兒能就那麼痛快的騰地兒呢?這其中態度最強硬、思想工作最難做的,小舅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