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今日的雨,如淡煙一般壓在長江上,蘇安坐在碼頭的雨篷裏等待登船的命令。即將第一次背井離鄉,少年不知前路如何,隻任從江心吹來的風翻動手中的日記幾頁。臨行前神父馬禮遜匆匆將這本來自二十四年前的日記塞給自己,並叮囑要好好保存。出於好奇,也出於打發時間,蘇安翻閱了日記。日記的扉頁上用英文寫著‘生命邊界-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
1836年10月4日
太平洋的某處海域內,夜幕的遮掩讓暴風雨來的猛烈而突然,這讓陷入風暴中心的貝格爾號上的73名船員不得不倉促應對。海浪不斷的拍擊著甲板,和狂風一同壓在這艘船身較小卻擁有三根桅杆戰艦上,雷鳴聲、海嘯聲、鍾鈴聲、鼓聲、船員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讓這艘平時馳騁在無邊大洋上的獵犬此刻如同浮萍一般無助。我呆在艙內,忍受著暈船帶來的痛苦,耳邊依稀聽到艙外的水手和尉官的呼喊聲。
“帶人把貨物搬到船尾固定好!”
“保持鎮靜!保持鎮靜!堅守崗位!”
“喬!帶著掌帆員爬上去,把船帆收緊!”
“別偷懶!動作快點,把前後救生索綁緊,小艇綁牢!”
“舵工!”
水手們匆忙地拯救著岌岌可危的戰艦,海浪強大的水壓不止將他們,也將貝格爾號衝的東倒西歪。中尉謝利萬扶著主桅,盡可能穩住自己的身形,在船長羅伊姍姍來遲前,他得把一切主持好。
“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嗎?”我抓著纜繩,找到謝利萬。
不過不等謝萬利答複,就傳來掌帆員急促的求援聲,“風太大了,後帆需要更多人手!”
“神父,看來你來的剛好,不過我覺得你留在艙內替我們禱告會更好一些。”
“我需要在甲板上透透氣。”船艙底部狹窄的空間隻會讓暈船的症狀變本加厲。現在找到能幫忙的地方,我便不再打擾謝利萬,“我去後帆幫忙。”
大概是看我離去時跌跌撞撞的背影,中尉忍不住提醒道,“現在可能不是透氣的好時候。”我回謝了謝利萬,請求他不用擔心,但聲音很快被淹沒再嘈雜聲中。
後桅的頂帆此時被狂風裹挾著,像匹難以馴服的烈馬,少尉威科姆在盡量控製好局麵。不過雖然水手頂著風浪,拉緊纜繩想把頂帆收起,但仍需要有人爬上去把帆布綁緊,這也是我為什麼來這的原因。
等我和另一名水手爬到頂帆的位置時,我便開始後悔沒老實待在艙底忍受暈船的痛苦。雖然我想要配合掌帆員將頂帆收起,可帆布總是不受控製的掙脫,加上不斷傾瀉而下的雨水,大自然的偉力很快抽幹了我的力氣。
“救命!”我用所剩不多的力量抱緊桅杆,想向下方拉帆的水手求援。
威科姆在聽到我的求救聲後,立刻發出“再爬上去兩個人。”的命令。不過桅杆早已經受不住狂風的摧殘,沒等水手爬上來,便攔腰折斷。
“小心!後桅要倒了!”在聽到下方水手的一聲呼喊後,折斷的桅杆便帶著我和另一名水手落入海中。我緊抱著被船尾纜繩拖拽著的殘骸,眼看著另一側的掌帆員被海浪推得離自己越來越遠。
“有人落海了!都到船尾來!”“神父,快順著殘骸遊回來!”船上的水手們對著我喊叫著,羅伊也趕到船尾,下令“趕緊將所有能飄起來的東西都扔進海裏。”的命令,但船身被殘骸拉著傾斜,再不砍斷連接殘骸的纜繩,定然有翻船的風險。羅伊不得不盡早在我和整艘船之間做出取舍。
我想羅伊應該在看著我,不過我忙著跟波濤爭鬥,自顧不暇。等我意識到時一根根連接著殘骸的纜繩已全被斧頭斷開,貝格爾號離我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