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有不屑:“等我走慣了,速度也不比你慢。”

我們走到地方,陳遠就拉著我找了塊大石頭坐著,然後又不停說:“你瞧那邊,是連白山脈,那是藏白山,往後麵是襲白山,那片雲霧掩著的是隱白山,最後是虛白山,虛白山上有座觀星台……”

“那些都是主山的名字,周圍的山不及那樣高,也沒有名字,靠藏白山近的叫藏白山,靠襲白山近的也叫襲白山。”

“你知道為什麼要叫藏白山嗎?那是秋收冬藏的藏,祖輩們從山神那裏求來的食物全部藏在藏白山,隻要藏白山上還有吃的,青陽城的人就餓不死……”

陳遠饒有興致的講了快半個時辰,送殯的人才姍姍來遲,我坐在遠處看他們折了青枝放了炮仗,才跟在那群人的後麵離開。

陳遠一開始想跟我走的,沈情一來就把他拉走了,說是晚點要燒屋,讓他幫忙除穢,陳遠就隻能跟著人去了。

我瞧沈情沒走,問她:“你怎麼不去忙會兒?”

她白了我一眼:“我早飯都沒吃呢,先吃了早飯再說,我早上送殯起來沒看到你,想必你又是拖了許久才起來的,不如跟我一起去吃?”

沈情拉著我從小路又走了一遭,我腹誹道:“怎麼都愛往這處走?”

不過幸好走過一次,我也不至於腳下不穩。

沈情帶我去了她的院子,聽她說她院裏有個小廚房,要給我做個好吃的東西。

我就站在一旁看她起鍋燒油,她開心的跟我說:“這是糖油粑粑,李老頭教我的。做法雖與別家相同,但是這糖是加了茶熬出來的,這茶是李老頭的獨門秘訣,我都沒學到,隻是走的時候拿了一罐。”

我拿起那茶罐聞了聞,總覺得有一股泥土的香味,這怕不是泥混著草做的吧?

我挑了挑那些茶葉,有些分不太清,但是這讓我想起了躺在藏白山上的味道,我笑著說:“這是自由的味道。”

沈情抬頭看我,也笑著說:“是啊,是自由的味道。我也想做李老頭那樣的自由人。”

我輕蔑的笑了笑:“你的自由,難道就止於此嗎?早上起來吃過飯,就要去耕田或是當個小販,要麼顆粒無收,要麼經營慘淡,到底還是被生活拘束。”

沈情愣了一愣:“那你能怎麼辦?我又不能怎麼辦,我隻能往上走。人生來就是不能自由的,這世間早就定好了弱肉強食的規矩,更何況人是群居,我們必須要依賴人的關係而活下去。”

“我大概會有那一天的。”我看著手裏的茶罐,有些出神。

“那一天?大約是你死了的時候吧。”沈情滿是嘲諷,“來,為了敬你的死去,給你吃個糖油粑粑。”

我端著手裏的早飯,陷入了沉默,我的確無法達到那樣的自由,至少是未來二十年之內都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除了死,果然還是成為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更叫人向往。”

“沒有未來的人?是個好想法。”沈情吃起東西來,含含糊糊的,也不再回答我的問題。

沈情吃完就嗚嗚的哭起來,嘴上還沾滿了汁,眼睛紅彤彤的,她一邊流淚一邊擦,一點也不想讓她的眼淚滴下來。

“我怎麼做不出那樣的味道……”她的眼淚越流越多,袖子上全是水跡,我任由她哭了一會兒,直到我吃完我的那份早飯。

“這味道已經足夠獨特了。”我試圖安慰她。

“不!還要好吃些的……真的,再也沒有人能做出那個味道了。”沈情再也忍不住,抽泣聲再也止不住。

“你在沈府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我沒來由的說了這一句。

沈大夫人要我殺了沈情,這世上倒是真沒幾個愛護她的,如今借著她娘的葬禮,好歹不至於把氣憋在心裏。

“不是的!我這裏的一切都令人作嘔。隻要在這裏多待一會兒,我就會想起我被困在這小小的院子裏,學那些令人作嘔的詩書禮儀。”

“我母親說我是天生的神骨,說我生來就聰明,說我隻要努力學就能能比的過天臨城的那些人,我就是個機器,沒日沒夜的就是為了給她爭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