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的鳳舞縣，見不著日頭的陰雨天冷得基本和冬天沒兩樣。
淅瀝的雨絲沁著寒意，卻絲毫未影響城內的熱鬧。聖元會的消息傳出去後，來自鄰近州縣的車馬行人絡繹不絕，再加上卯足了勁兒叫賣的攤販行商，每日裏從早到晚人聲鼎沸。
街上擁擠嘈雜，孩子們基本都被家裏大人嚴厲約束在家不許出門。但是對於流浪的乞兒來說，越是人多熱鬧的地方對他們的吸引越大。
然而，守城將卻留意到往常一大早就成群結隊從城郊進城的乞兒近日來少了許多，並且似乎是在分批輪流進城乞討。初始還覺得有些反常，後來一連幾天陰雨綿綿，天氣驟寒，看著這群孩子單薄瘦弱的身板、不合體的舊爛衣衫，心裏便隻剩了然和憐憫。
明天就是聖元會，天公作美，連日的陰雲被火紅的朝霞驅散，可見的今天會是一個難得的大好晴天。
深吸一口清新空氣，心情不錯的守城將抖擻抖擻精神，下令大開城門。一眼便看見圍堵在柵欄最前方的一群蘿卜頭，身形還是一樣的瘦弱，麵色紅撲撲地精神氣倒是不錯。
趁著卒役還在組織城外的隊列，他走到攔門前和最大的孩子閑聊起來。
“小虎子，近日怎得這麼早啊？”
名叫虎子的乞兒年紀估摸著也就十歲出頭，卻是一群孩子裏身量最高的，同樣衣衫襤褸看上去並不顯得髒亂，黑瘦的小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著聰慧機靈。
他仰著頭毫不怯懦，帶著欽羨孺慕，恭維了句“大人威武”，才回話道：
“今日晴好，弟弟妹妹的病都大好了，這幾日聽過小子講起城裏的鼎盛繁華，片刻都待不住，這不一見放晴就叫嚷著要來。”
聽出他被弟妹糾纏吵鬧的煩愁，守城將和欄外回來請示的卒役們都笑了起來，收起柵欄的同時還好心地囑咐了幾個大一些的孩子要看好年紀小的，順手又賞了幾個銅板。
孩子們齊聲道謝後迅速跑進城，清脆的歡呼嬉鬧聲逐漸遠去，城門後的忙碌片刻不休。
進城後，虎子把弟弟妹妹們帶到角落，仔細檢查過他們的衣裳，把幾個外衣輕微散開的孩子叫到跟前，一邊仔細攏好藏住貼身係緊的皮毛，一邊不厭其煩地一遍遍講述琉璃閣和小公子的善行。
小孩子把手揣進袖子裏，偷偷撫摸感受著柔軟的皮毛，暖融融的熱意烘的小臉更紅了。
“記住，隻要聽見有人說琉璃閣的壞話，我們就上去揍他。”
聽見這話，小孩紛紛攥緊小拳頭，臉上帶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狠勁。
“揍他！使勁兒揍！”
一個小孩甚至抓起了一塊石頭準備藏在身上，被另一個大些的女孩子及時發現並製止住。女孩子臉上帶著無語，兩根手指狠狠掐住虎子的胳膊用力扭了一把。
“太過了！”
其他幾個年紀大些的孩子明顯是知曉內情的，看虎子的眼神和女孩別無二致。
虎子見狀，疼得齜牙咧嘴的同時也是摸了一頭冷汗。做戲歸做戲，雖說小公子有暗示過對那人可以下狠手，不用顧忌。但他也不是個傻的，真要是一石頭砸下去，別說事成後琉璃閣會接收他們做小工的踐諾，怕是他們這些人連以後都沒有了。
可惜做戲這事跟小孩們說不清也不能說，火都已經點上了，隻能他們這些大孩子們多關注留意著小弟妹們的動作，可萬莫揍得太過火……
*
女孩，也就是虎子的親妹虎妞，倆人分別帶隊一群孩子。虎妞帶人去了文淵閣，虎子一眾則去了琉璃坊。
眾目睽睽下，兩隊人分別被管事叫住幫忙，做些卸貨陳列的活計，然後得到一把銅板和幾塊棄用的厚實的防潮蒙布，以及一頓飽腹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