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淺關掉電腦,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把亂七八糟的桌子匆匆收拾了一下,和旁邊還在盯著電腦的同事說了聲“拜拜”,然後帶著很滿足的神情離開辦公室。等電梯的工夫,她給好友僑橋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她自己又找了一份兼職工作。她在這條消息的最後,加了一個黃顏色的微笑小人頭像,然後心情愉快的按下發送鍵。
乘著電梯上到寫字樓的頂層cogo餐廳,小淺換上廠家提供的造型有點誇張的湖藍色工作服,找了一塊落地玻璃當鏡子,把剛剛過肩的長發束起來,別上同顏色的三角帽,左右看了看,覺得自己還滿可愛的,就對著自己的影子努了個鬼臉。
這個鍾點,正是上客人的時候,小淺朝餐廳巡視了一圈,馬上鎖定了目標——剛剛落座的看起來像夫妻的一對男女,那男的大概四十多歲,還比較大方的樣子,一個服務生正在幫他們點菜。
“先生,這是墨西哥進口的啤酒,口感很特別,要不要嚐嚐?還有小禮物送您!”等他們點完菜,小淺馬上上前介紹自己的啤酒,和啤酒瓶同時遞上了一個精巧別致的指甲刀。
那人看了她一眼,接過她手上的酒瓶左右擺弄了一番,沒有說話,他對麵的女人把指甲刀拿了過去,在手上比劃了幾下,然後伸出一個指頭,衝小淺點點頭。
第一瓶酒就這樣推銷出去了,小淺微笑著,像一隻藍色的花蝴蝶,在餐桌前繞來繞去。快十點的時候,她已經銷出去十多瓶了,每賣出一瓶,她心裏就算個小賬,自己的工資條上,又會多出那麼一點點,積少成多,每個月也有千八百塊錢呢,想到這裏,心裏美滋滋的。
“小姐——!再來一個!”
角落裏的那個男人又在叫她,這已經是他的第五瓶了,他是今天晚上小淺最大的一個客戶。
“感覺不錯!小妹妹……”
他抓過她的手,把酒瓶塞到她手裏。
“喝!喝了這一瓶,我請客,你今晚的酒我都買了!”
她抽出手,低聲說:“先生,您喝多了——”
“你都喝了!喝多少我都掏錢,喝!喝!”
他瞪著她,又拉住她的手。
她知道自己碰到麻煩了,她想發怒,大罵他幾句,好讓他清醒清醒,別拿這裏當那種地方,但她馬上就想到,一旦這樣做了,這個飯碗也就沒有了。她隻好忍住怒火,拿眼睛向四周求救,想找一個男同事幫她解圍,但這個位置正好是個死角,除了旁邊的兩個餐桌,沒人能看到她。
一張桌子是空的,另一張桌前倒是坐著一個人,可這個時候正在打電話。
她還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突然間,她記起他來,她剛才向他推銷過酒,但被他傲慢的拒絕了,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隻是用手指做了個轟趕她的動作。
當時,她暗地裏罵了一句:“臭德行!”麵帶微笑,但內心充滿鄙夷的走開了。
她不知他會不會明白或者在意自己這邊的狀況,但基本上是不對他不抱什麼指望了,隻好扭過身來,對著那個醉酒的男人哄勸道:“先生,我去找一個會喝酒的人來陪您,好嗎?”
那個人緊緊攥著她的手,變本加厲,要把她往自己的腿上按:“這兒你最漂亮,就是你了……”
她推搡著他,感覺渾身已經開始冒汗,她打定主意,他再敢繼續造次,就豁出去了。
“喂!劉總!好幾年不見,還認識我嗎?!”
一隻手伸過來,把那個男人的手扯了過去,熱情的握著。
“去拿幾瓶酒來,我們要喝幾杯!”他對還在愣神的小淺命令道。
小淺這才慌忙奪路而逃,回到吧台後麵,揪過來一個高個子男生,指著那個角落,說:“那兒有個色鬼,你趕快過去看看!”
這個男生年齡最多二十歲,也是個到餐廳工作沒幾天的新手,他被小淺推著往前挪了兩步,猶豫著說:“你還是找經理吧,我也不知該怎麼辦!”
“笨蛋!”小淺罵了一句,鬆開手,四處張望著,終於看到了領班的身影,小跑過去,把事情簡單說了說,看著領班朝那個方向去了,才鬆了口氣。
她回到吧台後麵,不敢再露麵。一會兒領班回來,說:“沒事了,那人結賬走了,以後你有點眼色,看見這種人離他遠點兒!”
“知道了!”小淺悻悻的說,心裏卻在想:又不是我的錯,幹嘛用這種口氣教訓我?!這時才想起剛才替自己解圍的人,正是旁邊那個傲慢的家夥,不知現在他有沒有走,她覺得還是應該過去感謝一下才對,盡管之前他很無禮,很傷自己的自尊。
她快步走向那邊,伸著頭朝裏麵的餐桌張望,看到那個人還在原地坐著,而且又在打電話,她停下來,想了一下,回到吧台,拿出兩瓶啤酒,對收銀員說:“記在我的帳上!”
她走過去的當間,打量了他一番,才覺出他原來很帥,年齡大概30歲的樣子,很精明很幹練,隻是神情中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慢,如果不是剛才他的“義舉”,小淺對這種人一向是敬而遠之的。雜誌上說了,看一個男人的品位,首先要看他腕上的手表,小淺真的朝他的手腕上看去,可是手表被他的襯衣袖子遮住了一大半,隻露出來一條窄窄的金屬邊緣,雖然小淺對手表沒有什麼研究,但是,僅僅從那柔潤而大氣的金屬光澤就能看出,這是一隻價格不菲的手表。
他還沒有打完電話,看到她把酒放在他麵前,依然像最初一樣,朝她揮了揮手,讓她趕快離開。
她朝後退出一段距離,想等他說完話再上前表達自己的謝意。他側頭發現了她還沒有走開,就站起身來,走到一扇沒有人的窗前,背朝著餐廳,繼續打他的電話。
小淺明白他的意思,臉一下子熱了,但是,她不想欠他的人情,就固執的站在原地等他。
終於,他掛掉電話,回到座位坐下,帶著他那種特有的神情,看著小淺,說:“你再不走,我就投訴你了,一頓飯被你打攪了幾次?”
小淺看了看他沒動幾口的飯菜,心裏憤憤道:“真夠無賴的!你一直在打電話,怎麼能怪在我身上?”但表麵上還是做出感激的神情,小聲說:“剛才的事情謝謝您!這兩瓶酒是我請您的。”
“剛才的事,你不用謝我,我是瞧不上那種男人!”他掃了一眼酒瓶,不屑的笑了一下:“我從來不喝這種酒!要是有誠意,最少也得拿一千元以上的東西來吧?你們的酒櫃裏不是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