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雙深沉的眸子。
華晚卿睜開眼時，已是黃昏了，觸目望去夕陽西沉，一片古色古香，雖些許簡陋，但她還是在這間小屋中感到了熟悉感。
一股……被遺忘的熟悉感。
有些破舊的小門忽然在此時被推開了，伴隨著“吱吱呀呀”開門關門的聲音，華晚卿看到了來人——她生得極為秀麗，年紀尚小，舉止間還透露著絲絲怯意。
“雲裳姐姐，你終於醒了，”她的聲音中透著委屈，手上赫然端著一碗黑棕色的苦藥，“這兩日我們都快被蔡康公公罵死了，你現在好些了嗎？”
苦藥氤氳著淡淡霧氣被送到了華晚卿麵前，但是她卻不為所動。
“怎……怎麼了嗎？”女孩巴巴地看著床上這個披著青絲的姐姐，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華晚卿定定看著她，半晌，她扶額，才開口：“蔡康公公，是誰呀?”
“什？什麼？”女孩驚訝至極，手中的湯碗差點沒端穩順勢濺起幾滴落在華晚卿的被褥上，留下一朵又一朵淡褐色的印跡。
華晚卿皺了皺眉，但是她確實想不起來蔡康是誰，更不記得眼前這個為她送藥的人是誰，更不知道這裏是哪裏，自己又是怎麼了。腦海中唯一的畫麵，隻是一雙深沉的眸子，隻是愈發地想，腦殼便疼得受不住。
那會誰的眼睛，那一刻的殺意讓人不禁膽寒。
見華晚卿遲遲沒動靜，女孩把藥擱置在一旁，緩緩解釋道：“蔡康公公是管理梨園的呀，我們所有人都要聽他的，我是落梅呀，這個名字還是你給我取的，我們都是梨園的……我是跟著姐姐你學琴的，你記得嗎？雲裳姐姐。”
學琴？華晚卿抬起頭看著落梅：“你說，我叫雲裳？”
“啊對，也不是，”女孩麵上露出為難的表情，“姐姐說過你曾叫華晚卿，隻是叫我在這宮中仔細點，不要亂叫，梨園裏都叫雲裳的。”
華晚卿？雲裳？
“行了，我知道了，你是來送藥的嗎？”華晚卿終於端起了那碗藥，已經頗有些發涼了，入秋的天開始泛冷了。
“嗯對，馬上將軍的接風宴就要開始了，姐姐你突然跌入湖中發熱不退，著實把我們都嚇壞了，好在現在是來得及了。”
“將軍的接風宴？”華晚卿喝藥的動作一頓。
“是的，將軍喜歡音樂，尤是愛琴，雲裳姐姐的琴是我們整個梨園最好的，本來都排好了班子，就等為將軍大擺筵席了，突然這一出，蔡康公公差點罵死我們了。”
藥終是喝完了，落梅收過了碗，臨走時又道：“我去告訴蔡康公公。”
門在“吱吱呀呀”中又開了關了。
華晚卿躺在榻上，混沌的腦子中卻什麼也記不起來，許是累了，她倒真覺得困頓起來，隻是還沒睡安穩，門又被推開了，此時已是月掛樹梢，屋內漆黑而又冰涼。
“怎麼搞的，不燒炭也不點燈的，發熱才剛好，你不是畏寒嗎，不知道照顧好自己嗎？”熟悉的聲音，華晚卿爬起來，朝來人的方向看去，那人點了燭火，這才堪堪看清她的容貌，甚善的麵容，隻是怎麼也不記得了。
“怎麼熱傻了嗎？”來人毫不客氣，直接坐在榻上，“身子可好些了？”
……
“我聽……落梅說，你不記得事啦？”不知道為什麼，華晚卿似乎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絲緊張。
“嗯……都覺得倒熟悉，隻是實在想不起來。”也許是兩人實在交好，雖然忘記了許多，但華晚卿還是願意與眼前的人多說說話。
“唔，那便罷了，你且安心養病。”不知道為何，華晚卿總覺得說這話時，她的擔憂之色忽然舒展了。
“之前的事既然不記得了，也不必強求，隻願你我姐妹能在這深宮中平平安安，我已經打點好了，等這次將軍的接風宴一過，你我就可以出宮，過以前你常與我提起的逍遙日子了。”她走到窗前，窗外的月光以及屋內的燭火將她的麵容印在華晚卿的眸子中，她的聲音很是輕快，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心底湧開，華晚卿到底是覺得自己是忘了什麼很重要的。
“……好……”半晌，才聽見榻上人的一句。
“那你便休息吧，不打擾你了，你也不用擔心別的事情，我都會處理好，畢竟你現在都不記得了，這些事我會讓它翻篇的，你隻要相信我。
“晚卿，我走了，燭火我幫你滅了，旁的事明日起來再說。”
不知道何時跳躍的燭火滅掉了，月光從門縫中溢進來又消逝。
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