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門城處在一片荒涼的大山中間,交通閉塞水土貧瘠。連續不斷地爭戰幾乎將它摧毀,百姓流離失所,除卻無法長途跋涉的老人小孩與不願走的少數人還在,端門幾乎成了一座空城。
然而端門雖偏僻窮苦至此,卻是玥國防止洛國進軍的一處天塹。在更早的時候,端門還沒有這麼蕭條。那時的端門城雖也閉塞,但草木豐茂、氣候宜人,當地人都能自給自足。後來戰火燒到此處,玥國發現了端門的妙處,連年的爭戰導致這裏草木凋零,田地荒蕪。端門本全民皆兵,奈何地處邊境,戰事不停,人口也越來越少。
季臨渢帶著大軍一路走來,土地硬的馬蹄噠噠作響,河流斷源,魚兒瞪著眼睛幹涸死去。城門毀了大半,上麵的泥土還在不斷剝落,甚至連一塊磚頭都沒有。守門的士兵竟已頭發花白,走近一看,他穿的隻是布衣草鞋,手裏的武器竟是鋤頭把上安了個鐮刀頭。但當他看到軍旗那一刻,老兵還是激動得流淚,站得筆直向大軍行軍禮。
這一批金甲禁軍有九成都沒有到過邊境,甚至沒有出過玥都。哪怕有人出行過,也隻是護衛皇室出遊,哪見過這等慘烈的景象。一時間大軍氣氛低沉,甚至有人開始低聲嗚咽。烏鴉在屍堆上徘徊啼鳴,火舌席卷盡幹涸血跡,將肉體焚燒成森森白骨~
季臨渢眉頭緊鎖,喉嚨不斷滾動,眼周鮮紅一片。縱舒一入城就隨著軍醫救治傷員去了,張樺繞了一圈,才在一堆清理戰場的傷兵殘將間憑借一身破舊不堪的鐵甲找到了端門駐軍統領。
“六殿下,這就是端門城的統帥了。”
張樺將人領到麵前時,季臨渢簡直難以置信。麵前的人看起來同他差不多大,但麵頰黃黑,嘴唇皸裂,眼中的疲憊哀傷是他前所未見。
“屬下張軍見過六殿下,不曾遠迎,還望殿下海涵!”
“你幾歲了?”
“啊?”張軍詫異的直起了身,忘了他麵前的不僅僅是將軍,還是皇室殿下。隨著他張大的嘴,唇上出現了更多裂口,他或許感覺到了疼痛,隻舔了一下血跡,又看向季臨渢。
“玉露,水。”
張軍接過玉露的水袋,眼中滿是驚詫。但他實在太渴了,等不及季臨渢發話便咕咕開始灌。
“慢點喝,還有。”
季臨渢趁他喝水的時間環視了一圈,當即命令烏山帶著禁軍去幫忙。禁軍也是軍營出身,烏山的命令一到,他們幾乎是片刻不歇就奔向了同袍的傷員。
“我問你幾歲了?知縣呢?”
張軍喝完擦了擦嘴,沉重的低下頭道:“回稟殿下,我十七歲了。知縣、統領全都戰死了~”
季臨渢呼吸近乎凝固,良久才道:“你十七歲就成了統領了?”
張軍一直冷漠境界的眼中突然流出一滴淚來,他立刻將淚水擦去,咬著唇道:“我爹是統領,他死前把盔甲給了我,讓我守住端門,可是、可是我沒守住~”說完,他再也抑製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季臨渢別過臉在他肩上拍了拍,吩咐玉露重新給張軍一套盔甲,後麵又找來了那位守城了老兵,一行人踏過不少廢墟才到了殘破的知縣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