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門從裏麵開了。出來一位頭發半白的婦人,問我們是什麼人。活潑開朗的鄭芣立即答道:“大娘,我們是來瀘沽湖遊玩的遊客,突然下起了大雨,想借個地方歇歇腳,等雨停了,我們立即就走可以嗎?”
那位婦人狐疑地打量我們,“進來吧。”我一進屋就打了個噴嚏,屋內彌漫著一股草藥味,這味道鑽進鼻子裏癢癢的。屋內生著火,我有些詫異,盛夏時節,山裏氣溫冷了些,可這才山腳下,剛才我們一路走來並不覺得冷,現在一進屋子,卻如同進了冰窖,要不是生著火,可能我們幾個得冷得直哆嗦。衣服被雨水打濕了,貼在身上,冷得起雞皮疙瘩。
“烤烤火,山裏冷,跟山外麵的四季溫度可不一樣。”
我們幾人圍著火爐,坐了下來,大娘端來幾杯茶水給我們,我不知是什麼東西,不敢下嘴,倒不是害怕茶水不幹淨,而是對於未知的事物有種本能的恐懼。大娘笑了笑,說道:“害不了你們,這茶可是好東西,不僅可以祛寒,還可以驅邪呢。”
大娘似乎意有所指,我端著杯子的手抖了抖,有些心虛。馮侖饒有趣味:“驅邪?驅什麼邪?我們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可不信怪力亂神。”馮侖剛說完,黎素就撲通倒地,茶杯摔在地上,碎成幾瓣,茶水未喝撒了一地,她渾身抽搐著,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趕緊起身過去攙她。鄭芣猜測:“該不是羊癲瘋發作了吧?”
大娘躺在搖椅上依然自得,一副早有所料的樣子。我掐著黎素的人中,向大娘求助:“該不會是真的中邪了吧,大娘您是不是知道什麼,求您救救我朋友吧!”
“被下蠱了。你們幾個小姑娘也真是膽大,竟然敢出這麼遠的門,好在老婆子我不是什麼壞人,不然你們……”話沒說完,素素又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大娘一個箭步衝過來,抓著黎素的下巴,將剛才我未喝的那杯茶灌進黎素嘴裏,咕嚕咕嚕,一杯茶水下肚,黎素逐漸鎮定下來。此刻我已完全相信眼前這個衣著樸素之人是位能人,而馮侖則不可思議地張著嘴巴,隻有鄭芣還在驚魂未定。
我們合力將黎素抬到床上,才得空仔細地觀察起這位婦人來。大娘身上穿著傳統民族服裝,我對民族服飾研究甚少,不知這是哪個民族。隻見上身是件黑色金絲絨布料縫製成大襟右衽短衣,下著筒狀黑色長褲。
我回想起,剛到麗江的那天晚上,我在小旅店裏聽到的異響,以及從十二歲以來第一次夢到表姨,再聯想到裏格半島上發生的事,是否從那個旅館開始,素素就被人下了蠱呢?
鄭芣是位社交達人,很快跟大娘攀談起來。
“大娘你家裏隻有你一人嗎?”
“有時候也一個人都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
大娘笑眯眯的,“我是個苗醫,有時候上山采點草藥,所以家裏有時候也沒人住。”
“那你的家人呢?”
“大概都死了吧。”
鄭芣有點不好意思,尷尬地說:“大娘,對不起啊。”
“這有什麼,人都會死的。”大娘回憶起往事來。
“我來自屏邊的一個苗寨,我是第一位出寨的女子,後來偶然遇見了一位趕屍匠,他並不是湘西人。是從村子裏出來後謀生無路,被一位趕屍匠可憐被帶著趕屍,從此成為趕屍匠的。我跟他相愛後不久便懷有身孕,他才跟我說他是納西族,一個摩梭人。那時我還並不知道摩梭人意味著什麼,我極力要求他帶我回家,誰知到了這裏我才知道,他們是不結婚的。他家裏人也對我有很大的意見,認為我一定會巫蠱之術,不準他與我來往,而他也聽話地和我斷絕了關係,他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要,說這裏的習俗就是孩子跟隨母親。”
“那你的孩子呢?”
“那兒呢。”大娘手一指,我們順勢望去,饒是我如此鎮定也被嚇得差點坐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