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沾染著深淺血跡、撕裂了數十道口子戰旗,被斜插在地上。地上層層疊疊的屍體堆,偶爾傳來幾聲呻吟聲。不遠處,有一斷斷續續的呼吸聲,呼吸的間隔越來越長,聲音越來越輕。他躺在地上,身上的傷口仍然滲著血,沿著盔甲衣物的褶皺流向地麵,旁邊躺著幾具穿著不同盔甲的屍體。
他的眼睛近無神的望著天空,望著,望著,望著。
耳邊好像聽到了兒時的童謠,眼前看到一個瘦弱的孩子,穿著不合身的衣物,努力的想跟上前麵一個同樣瘦弱的大孩子的腳步,手想拉著大孩子的衣角。但是,怎麼也拉不著,跟不上。大孩子越走越快,越走越遠,很快就隱沒在人海中。
孩子立在原地,望向背影消失的方向,他隻是立著,想起之前有人和他說過的話,“如果有一天迷路了、走散了,你就留在原地等我,等我找你。”誰說的?忘記了。剛才追著的大孩子是誰?也忘記了。
許久後,“小子,你咋一個人在這?大人呢?”孩子聞聲轉身,抬頭一看,是個胖大叔,腳穿舊軍靴,穿著略帶油漬的衣物,臉圓圓的,嘴巴在小聲嘀咕著什麼,眼睛裏有一絲擔憂。胖大叔後麵跟著一匹老馬,老馬拉著的車上滿是瓜果肉菜。車旁站著個和胖大叔穿著差不多的,稍年輕一些的中年男子。
“老沙,那孩子臉生的很,估計是逃難的,跟丟了。在這站了許久,也不哭鬧。”街邊一貨郎回了一句。“還真是丟了的。”原來他剛在嘀咕的是“別不是丟了的”。老沙在馬車後頭拿了個果子,遞到孩子麵前,“吃吧,在這等多久了,人都蔫了。”孩子眼看著,沒接。剛那貨郎又搭了句,“孩子,接著吧,沒事。這是駐紮鬆韶鎮的郭家軍的夥頭軍老沙,人可好了。”孩子看了看貨郎,又看了看周邊擺攤的攤主,攤位前沒客的攤主都在點頭。再順著眼前的果子,抬頭看了看老沙,正準備抬手接果子,眼前黑了,耳邊聽到“小子,小子?”“老沙,他怕是餓暈了,快帶到旁邊大樹下,再給點水。”周邊攤主們說。
“王二,你先回去,我晚點再趕回去。”老沙對著那稍年輕的中年男子說。“好,我先把回去把貨給卸了。”說完就拉著那匹老馬走了。
老沙把孩子抱到樹下,在大樹旁的茶店取了些茶水,又取了片芭蕉葉,給孩子扇風。臉上有一陣陣的涼風掃過,孩子眼睛眨了眨,睜開了。眼前是茂密的樹葉,高高的,有些許陽光從葉縫中透下來。但是樹葉沒動,怎麼會有風掃過?朝旁一看,胖大叔老沙,手拿著芭蕉葉在扇風。
“小子,你醒了?可還記得你家住哪?父母姓名?”說著,他將手放入衣服裏,從肚子的位置處,將之前的果子拿出來了,放在孩子手上。“你邊吃邊想,不急。”孩子愣愣的看著手裏的果子,眼睛酸酸的,搖著頭,什麼都沒說。
老沙看著孩子,看著日頭,“要不,你先隨我回夥頭軍?我和城門領隊說一聲,若有人尋你,我再送你過來。你看可好?”孩子看了看老沙,低著頭,終是點了點頭。
老沙先是扶起孩子,然後轉身背對著他,蹲下身,“上來,我背你回夥頭軍”。孩子慢慢的靠上前,雙手輕扶著老沙的肩膀。老沙雙手向後一攬,將孩子背好,起身,朝城門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