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個星期五，當她從地鐵裏出來時，剛出門時還氤氳的晨霧已經散了，但空氣裏仍是微微的濕意。南方初冬的天空泛著一種冰冷而濃鬱的灰色。她不急不慢的往學校趕，要去上一個十點鍾的公共課。
快到校門口，瞥見一抹身影，感覺很眼熟：一個穿白羽絨服、黑褲子、白色運動鞋的男生，高高的個子，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裏，站在花壇的牙子上低頭用鞋尖踢著什麼。
真的很熟悉的感覺，所以雅玉經過了，還回頭看了看。心裏有點想念那個困在北方私立高中的小孩兒了。
誰知一望見那個側臉，她就愣了，心想怎麼這麼像？當時他們距上一次暑假見麵已有幾個月了。她隻以為自己眼花，還是千萬裏之外真有如此相像的另一個人？她有些好奇，結果卻是越看越像。
她遲疑了，試探著開口叫：“錦然？”
那男生刷的抬起頭——雅玉嚇了一跳。不是華錦然那小崽子是誰？！
錦然咧開嘴笑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道：“雅玉姐，可找到你了！”
“……”分明是我看見了你，不開口叫你你哪裏注意到我經過了？雅玉腹誹。卻先忍不住驚異道：“你怎麼在這裏？”
“來玩啊~”他笑得沒心沒肺。
“又不是節假日，上學的時間你玩什麼玩？”雅玉無情的揭露，“說實話，你是不是逃學了？”雅玉猜測道。
錦然不言不語，就是看著她笑。
“天哪，臭小子，你非得這時候玩？過兩年你上了大學自由了想去哪裏不方便？現在你們學校管得那麼嚴，用鐵絲網上圍牆，平時連手機被發現了都沒收，你敢逃學？！叔叔阿姨肯定知道了、回去就要扒了你的皮了！”雅玉真個擔憂起來，一反常態的連珠炮似的數落，越說越是開始佩服他的血勇了。
錦然小臉陰了下來，道：“我找你可不是為了聽你數落我的。”
“你還指望我說什麼呢？趕快打個電話，先給家裏報個平安！”說著雅玉就掏出手機遞給他。
錦然的眉頭都擰了起來，也不伸手去接。
雅玉抓起他的手就把手機往裏塞，他掙開，不耐煩道：“打什麼電話啊，我是離家出走！”
雅玉默然。這世上真的有叛逆期這種東西啊。不過以錦然從小的性子，真的是必然呢……不過這小子，離家出走也沒什麼悲憤感，倒像是終於從那鬼學校逃了出來、要到處遊玩一番的喜滋滋樣子。他跑得也真夠遠……
“那你打算出走個多久呢？”
“……麻煩的事沒想那麼多，”錦然道，“我是被那個**學校弄得煩夠了，你說我爸我媽幹嘛老逼我？非得逼我，好，我走還不行嗎？”說著表情就有些義憤了。
雅玉隻覺得自己的肝啊膽的液汁都在往上湧，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怎麼的，”錦然覷著她的臉，“覺得我累贅麻煩啦？那我走就是了唄。我來這裏就是想著到這傳說中的魔都混混。你覺得這是個麻煩事，就不用你趟這個渾水了！”
說的挺豪氣。雅玉橫了他一眼，道：“要是真這麼有覺悟還過來找我？”
“我就是在這校門口站站！”
“那行，你繼續站，站夠了到處玩玩然後回家。我要上課去了。”
“唉，你怎麼——”錦然拉住雅玉的胳膊，又切了一聲，自己訕訕的甩開，雙手又叉回口袋了，“你都不擔心我啊！”
“擔心你什麼，你一個青壯年。擔心也是擔心叔叔阿姨會為你擔心。”
“行！”錦然衝衝的道，“誰也不用擔心了，你這就走，你就當我沒來過，別有心理壓力——走吧，你走吧！”
雅玉抬手就給他腦門一個榧子，“臭小子，還對我吆喝上了，”拉他胳膊，道：“跟我走！”
“幹嘛？把我往哪裏拉？”
“車站。”
“我不去！說了不去了，鬆手！”
錦然突然狠狠一甩胳膊，雅玉被他甩得有點踉蹌。雅玉回頭瞪他，卻見他的臉一副氣急敗壞又夾雜著委屈的樣子。臉上還冒了汗，而且簡直，有點猙獰……？
“怎麼了你？”雅玉看出不對勁來了。錦然的表情好像在忍著什麼疼痛。
“沒事。”
雅玉看看他的與南方時節不合的短羽絨服，和他明顯沒休息好、有些發青的眼眶，想到他離家出走千裏迢迢來投奔自己，暗暗歎了口氣，道：“你呀，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