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麥冬有記日誌的習慣,那麼今日的日記誌一定是這麼寫的:
八月十六 晴 早起炸裂!
昨夜宮宴散得晚,他怕少爺早晨起不來,特別早起了一柱香,一刻不敢耽誤一路小跑著過來。
他是這陣子被安排臨時頂替南星的,平日是按管家培養的,一直紮在外院。
好在少爺也體恤,除了晨起到早朝這段時間需要他服侍,剩下的時間基本不怎麼用得到他。
對比在外頭采買打點,每天迎來送往,節前更是忙得腳打後腦勺,這讓他一度很羨慕南星的幸福生活。
但是今天一進院就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隔著小院他就看見屋門大咧咧的開著,一些瞧著像被褥的東西被扔了出來。
他來不及細想,徑直跨進門,屋裏的景象更慘不忍睹。
院裏打水的井桶不知為何被扯斷了繩子,端放在桌子上。
桌上原有的茶具摔了一大半在地上,還有幾個杯子泡在桶裏,最顯眼的茶壺被安排在了床榻上。
再看本該安睡在床上的少爺,一整個人胡亂盤坐在上麵,雙臂環抱枕頭,讓它豎立支撐住身體,整個人搖搖欲墜著,嘴邊和內衫上還粘著點點血跡,也不知道這晚上是造了什麼罪。
今天但凡換了別家小廝,那直接就是一個直直後退,然後連滾帶爬出去大聲呼喊,“大事不好了,少爺……少爺死了!”的連貫動作。
還好這是在隋府,一個個的都會點基本的醫療判斷。
麥冬發誓,他當時確實是有幾秒鍾慌亂的。
他用肩膀接住少爺的頭,能感受到輕微的呼吸,搭住脈細細判斷,脈象虛澀兼現,主血虛失衡之象。
這真是讓他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服食了五石散。
此時袖口中的小藥瓶緩緩滑出,麥冬瞧著有些眼熟,拿起細看藥名,這下懸著的心終於是死了。
上麵龍飛鳳舞的字跡他一眼便認出是空青的,因為隻有他的字這麼多年總是寫得曲折難辨。
他下的藥和他的字也有一拚,藥多是猛藥,路數奇特。
嚇得麥冬又趕緊探了探少爺的額頭,汗濕微涼,並無發熱。接著按摩以便舒展他的四肢和頸部,將枕頭撤走,把他扶正躺平,保證整個身體血液供給順暢。
院裏扔著的被子是指望不上了,就算不髒也沾上了晨露,隻會讓人失溫。
櫃子裏的狐皮大氅是此時的不二之選,他拿出來蓋在少爺的身上,細細掖好各處。
做完一切他立刻起身喊門房小廝把空青找來,自己則馬不停蹄的跑去盛了一碗糖水,回來按壓對方的合穀穴並輕聲呼喚,不多時少爺漸漸恢複了神誌。
林芮終於被喚醒,她如溺水之人一般急促抽氣,渾身感覺壓著千斤巨石般無法動彈。
好在現在是醒過來了,這渾渾噩噩的一夜終於是醒過來了。
她也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這一夜開頭夢見幼年的隋懷遠躲在一片火海裏哭泣。
那火烤得人滾燙,濃煙嗆得人咳到窒息。
奇怪的是林芮雖然很想拽他離開火海,但是身體並不受控製的獨自往外衝。
驚魂未定的站在火海之外,些許喘息的時間,林芮又不由自主的找了床薄被,淋了水看樣子這具身體還是想衝進去再救人。
這時有個半高的少年先一步衝了進去,不一會兒伴隨著一聲爆炸的悶響,兩個連咳帶喘的人影匍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