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闈(2 / 2)

“唉……許久沒見這樣的天縱之才了!”嘎吱一聲,宋太師摸著胡子走進堂中,嚴佑以及一眾學士齊刷刷從座椅上站起來迎接。嚴佑替恩師脫了外褂,“外麵風雪這麼大,還勞老師奔來跑去。真是學生罪過。”

“那麼大的風雪……那日你們見著沒有,有幾個學生,這麼冷的天,握筆答卷,氣定神閑,還提前交了卷。”宋太師感慨道,“我看他們的文章倒是比我們官學裏的子弟更有見識,不容易啊。”

吏部侍郎遞上一個暖手壺又彎腰請宋太師上座:“恩師說的是哪位學子,我倒沒有留意。”

“江南道,林堃遠、東方頃寒。”宋太師從衣袖裏拿出兩本詩稿來給眾人閱覽,“私塾裏能教出這樣的學生,實屬不易。”

“許是商賈子弟打小便走南闖北,見識也廣些。”嚴佑小心翼翼陪著道。

“商賈子弟?”宋太師更是驚訝隨即露出一絲微妙的表情,“這個長孫冶,真是慧眼啊。”

嚴佑眼見心密,迅速捕捉了這番變化,隨即勸慰道,“老師不必失落,論詩文才學,也還是我們官學的孩子更好些。”

誰知宋太師更是歎了口氣道:“前日,這兩個孩子才送些詩文到我府上,我隻瞥了一眼,便被他們的才情所吸引了。我們官學的孩子韻腳是更工整些,但這兩個孩子,無論神思還是靈氣,更為難得。”

在座的大學士們早已翻閱了一遍,隻是剛才嚴佑的這番行動讓眾人都不願去做那出頭椽子,宋太師的一句話能頂眾人萬句稱讚,要我去附和得罪人作甚。眾人都這麼想著,於是隻哼哼著不做聲。

“嗯?怎麼不說話?”宋太師見眾人神色有些異樣,道,“我知道你們為難,所以今兒走到一半又折回去取的兩冊詩稿給你們做個參照,怎麼看了反倒說不出話來了?”

嚴佑雖然是主考官,但宋太師是他自己的尊師,他粗粗地翻閱了詩稿,論才華,這兩人確是人中龍鳳,無法辯駁,隻好附和道:“恩師,我們剛才商議了,要不然就定東方頃寒為狀元郎?”

“為何?說來聽聽。”宋太師問道。

正當嚴佑思考要如何與老師彙報之時,宋太師低頭喝茶的瞬間,忽然瞥見林堃遠的卷子被放到了落榜子弟中,他生出了一道疑問,用目光詢問著同僚。他拾起林堃遠的卷子,凝起了兩道不解的眉毛,卻見同僚、弟子們一個個都避著他的目光。

“這是什麼意思?”宋太師將目光轉到了嚴佑的身上,“你們想用東方頃寒為狀元我也認可,但是要林堃遠落榜,我不能理解。嚴佑,我年紀也大了,想聽聽你們年輕人的想法。”

“老師言重了,學生……學生失手放錯了地方。”嚴佑識趣地不想惹怒恩師,畢竟自己也有一個尊師的好名聲。

“哼。你別糊弄我。”宋太師道,“你看看林堃遠提的茶稅、鹽稅的雜文,條條都陳在痛點之上,這些都是利國利民的大事。這樣的人才,看得到朝廷疏漏,也看得見百姓疾苦,更重要的是,他有解決之道。這樣的人才,不可多得啊。”

“學生不敢。”嚴佑低頭,一副認錯的樣子。

“那你倒說說為什麼。”

嚴佑無法,隻得把緣由與宋太師說了一通,他明知程相與恩師不和,如果不是必要,他也不願意當著眾人麵說道。

哈哈哈哈哈。聽完後,宋太師朗聲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有趣。”

見宋太師大笑,眾人都鬆了口氣,不料,他卻笑著說道:“你們怕他,我可不怕。”

宋太師與程相不和,這是大瀛官場都知道的事情,隻是如今,宋太師不過是一介帝師,雖有尊崇卻無半點權力,但程相一家卻手握重權。

話落,尚書省貢院裏頭靜默地可怕,能聽著火爐裏火星子跳躍的聲音。半晌,無人說話,更無人做個決斷出來。

又過了些許時候,衙門小吏推門進來回稟說午飯做好了,請各位用膳。眾人皆抬頭望著他,小吏被一幹大人盯著不知所措,卻聽得宋太師道:“我老了,往後這些事情要你們來拍案了,今年我再做最後一次主。”說完,將林堃遠的試卷複又放進了中榜匣中。然後穿上外褂,出門去了。

“唉?”小吏不解道,望著宋太師離去的背影招呼道,“宋太師留下午膳吧,特意給您準備的雞油卷兒……”